虞蘅一把将忿忿的阿盼拽住,哄道:“不必与人家作口舌之争!”

端看那铺子,装潢典雅精致,便不是寻常人家能消费得起的。

再看那间掌柜伙计,迎面碰来,脸上笑褶皱如菊花,殷殷勤勤,显然是老主顾了。

最主要还是对方马车上挂的裴氏族徽,若她没打听错的话,时任开封府尹便姓裴。

而她那位姨丈,是开封府尹手底下小小判官。

所谓人情世故啊!都在里面了。

虞蘅觉得,自己着实是个懂事体面的穷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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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不是很着急地溜达过去,按着信中地址,总算找到了表姨家。

才新置的宅邸,瞧起来却很有年头了,门上青漆剥落,布满细裂,青苔肆意从砖缝中滋出来,绿油油静幽幽。

虞蘅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没想到家书中总是风光无限的姨母,过得也还是普通人生活。

没想到繁华锦绣的汴京城,也有小镇一样的烟火气。

没想到她竟真有一天来到了这里,离家千里远,嘿!能耐!

阿盼拍了拍门上的铜环,“叩叩”声回荡在僻静的巷弄中。

足足一盏茶功夫过去,却是无人应答。虞蘅没了打趣的轻松心情。

按说她们的书信早在十日前便送到了韩府,不叫人等着接便罢了,这是怎么个意思?

隔壁的住户听见动静出来,见她们两个年轻娘子挽着大小包袱,不免好奇:“你们是韩判官什么人?”

对面是位年长的妇人,虞蘅福礼,言简意赅:“是这家主母的表亲……家中亲长不在了,前来投奔。”

她穿身半旧的杭绸袄儿,月白绉绸裙,上头绣着星星点点的柳叶,天青水碧般浅淡。一双杏眼流转,氤氲着江南柔情,水蒙蒙的,一看便知打南边来。

这样式的美人京城少有,邻居妇人却在别个家见过,也是来投奔的表姑娘,乖倒是乖,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吃烟喝风似的。偏虞蘅神情语调皆清脆,不至于柔弱了。

模样长得乖巧,嘴又甜的小姑娘是很容易讨这种上了岁数和辈分人的喜欢的,邻舍眼中露出几分同情:“今日又没见他们家人出门,定是守门的婆子犯了懒。”

又热心肠地邀她进家门坐会。

盛情难却,虞蘅推了又推,好在她从小应付类似热情长辈已经很有经验,漂亮客套话说得妇人见牙不见眼。

若非家里媳妇喊,只怕还要杵在门口与她说好半天话。

天色渐渐黯淡,阿盼将门板拍得咚咚响。

虞蘅盯着看了会儿,笑道:“算了,先找个邸舍住下吧。”

她在家早说不来不来,这下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其实说是投奔亲戚,不如说她年龄大了,族里长辈急着催她履行婚约,这才不远千里奔来。

不过几句戏言耳,别人记不记得都不一定。况且自己家里只剩个孤女,又没了钱,记得也赶紧当穷亲戚打发了。

待她们走后,过了一会儿,有个四十来岁的仆妇开了门,一双眼睛滴溜溜扫射着门外,不见她们身影,才放心地合上门。

这一切,都被转角盯梢的两人尽收眼底。

虞蘅哼笑,看吧。

阿盼见识到人心险恶,愤愤不平:“偏等我们走了才出来,保不齐就是主家授意的,蘅娘子日后可千万别信这家人好话!”

虞蘅安抚地拍拍她。

实则对于这门婚,她也不是很热衷,只不过就这么明晃晃被嫌弃、拒之门外,那也太凉薄了些。

二人背着包袱沿路寻邸舍。

韩家虽不显赫,宅邸却选得好,坐落在汴京城东南,周边水质清甜,生活也便利。往北直走就是瓦子,入夜后十分热闹,南面则多是道观跟寺庙,跟赫赫有名的大相国寺就隔了三条街,故周边总缭绕着浓重的香火烟熏味。

不少专程来汴京上香还愿的香客都会选择在此附近落脚,邸舍选择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