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一个大早起来,彩芝给她梳了个单螺髻,用粉玉桃花银钗固定,身着一件翠青地?云纹闪缎夹袄,新嫩得像一株春笋。
天冷,她揣着手炉,去到明芜院。
薛静安比她早起一个时辰,早就打扮妥帖了,头发全收束到镶翡翠金凤冠中,一身深红吉祥如意喜服搭着霞帔,她有点紧张:“怎、怎么样?”
平安看得仔细,毫不敷衍,说:“很?漂亮。”
薛静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喜婆笑吟吟:“有家中姊妹送嫁,日后啊,大姑娘定能顺顺利利的,和那妯娌小姑子也能相处得极好!”
虽然是讨喜的吉祥话,薛静安也很?喜欢,她握了下平安的手,便也不是那么紧张。
看过新娘,平安才走?出明芜院,却?听一声陌生的:“二姑娘!”
平安回过头,薛静安的长相,五分?承自林姨娘,所以平安猜出了她的身份。
薛静安大喜的日子,林姨娘的身份上不了台面,不可凑到她跟前?去。
她骤然叫住平安,心中打鼓,这?是她头次接触二姑娘,迎着二姑娘干净清冽的眼眸,让林姨娘想起过去对她的揣测,有些无地?自容。
她结结巴巴:“二姑娘,我想,我想托你拿一件东西,给静儿?,就是你大姐姐,可以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若平安拒绝,也是寻常,哪有妾室到嫡出姑娘跟前?,把姑娘当跑腿似的。
平安却?什么都没说,朝她伸出一只手。
林姨娘既紧张,又惊讶,赶紧把那东西递给平安,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谢谢……”
平安轻缓地?说:“不用。”
她拿了东西就走?了,林姨娘却?望着她的背影,她知道她一定会把东西交给薛静安,这?种安心感,让她突的眼中盈满热泪。
片刻后,永安街上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新郎官林政来了。
薛静安盖上盖头,被喜婆扶着走?出房间?,没两步,她听到平安一声:“姐姐。”
还没到前?厅,薛静安停下脚步,她微微撩起盖头,却?见平安把一样东西,递给自己。
那是一个绣着百年好合的红色香囊,用料很?好,纹样十分?精美,就是放在一堆昂贵的嫁妆里,也并不廉价。
薛静安愣了愣:“你绣的?”
平安:“不是我。”她连针线都没拿过几回。
薛静安是知道的,她这?么问,却?是因为这?是林姨娘的针脚,她的针线活,是林姨娘教?的,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她只是不太?想相信,因为自那日和林姨娘争吵,到她出嫁,她再没和林姨娘说过一句话。
她抬眼,明芜院的一扇门后,似乎有一道影子,怕妾室的晦气影响女儿?,她朝里面躲了躲。
薛静安忍着哽咽,对平安说:“谢谢。”
接下来,拜别?父母,上花轿,薛静安都死死捏着香囊。
她想,为什么娘不能纯纯对她坏?
如果林姨娘对她就是纯坏,那她就能干脆地?抛下她不管,可是,世上母女父子之情,却?总是这?般,令人又爱又恨,难以割舍。
…
薛静安去了前?院拜父母,彩芝带着平安走?过游廊,也准备去前?院。
平安忽的问:“嫁人后,不能回家吗?”
彩芝说:“还是可以的,只是不住在家里,一个月见上两三面,都算不错了。”
她没说的是,那些远嫁的姑娘,一生不定能和家人再聚一回。
平安缓缓点头,她明白,大姐姐为什么哭了,因为,出嫁是离别?。
原来嫁人是这?样的。
垂花门外二院,男女宾客分?成两拨,正在吃喜酒,薛瀚和冯夫人都喜洋洋的。
今个儿?的喜庆,除了长女出嫁,还因为豫王竟然来了薛家的宴席,按说嫁女儿?的宴席规模,自是比不上娶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