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聊天的过程中替他束好了头发,以发带固定住。东方穆谨未满二十,尚未弱冠,平时只绑发带,若要出门,才会以幅巾约发。

他照了下镜子,满意地点头。

「妳手挺巧。」看来咱们少爷对杜小丹的束发技巧相当满意。

再怎么说咱也是女孩子,梳妆打扮这些总不可能比沐醒那几位大爷差吧?杜丹心里觉得好笑,但表面上乖乖地应了。

整装完毕,杜丹跟在东方穆谨身后跨出房门。这少爷没诓她,真提起剑,加入了铿锵行列。

咱们爱惜生命的杜小丹没胆欣赏,只好闪远远去蹲她的青蛙马步,外加打一套秋落后来教她的拳。(补充一下,秋落教的拳是强身健体的,用现代说法,更倾向健康操)

破晓,彷彿眨眼,日阳便穿透墨紫,将世界染成白色。

鼻腔吸进清晨的新鲜空气,杜丹目光没焦距地看着数月如一日,却又随着日升月落、四季更迭悄然变化的画面,感受徐徐微风……忽然有感。

她心想,轻功会失传不是没道理的,古人的生活真的很单纯规律。自己上辈子看似生活多姿多彩,飞遍世界各地,走遍各国繁华,但除了一瞬的惊艳、与自己无大相关的历史,以及留在数位相机里的定格画面,好像也说不出个其他。

表面底下,尽是苍白。不像现在,光是眼前院落,她就能细细品出诸多不同。

她知道哪些花草分别在什么季节,会有什么变化,知道他们成长到衰老的模样,知道院里泥土的触感及味道。她亲手打点这院落,就连自己时常坐着的那块大木头,上头的年轮,她都仔细研究过。

因为慢活,因为简单,因为专注……她好像能感受到每样物品的呼吸吐纳,感觉自己与他们共存。在上辈子,她大概只能感受到空调的送风吧?

但在这,就连一阵微风,都是大自然的恩赐,都值得她闭眼细细体会及感动。

这瞬,她的心静了,彷彿明白了什么。

「丹丫头。」

听见呼唤,杜丹飘远的心思终于收了回来。

「来了!」

她神游好像不过眨眼,太阳竟已冒出头来,东方穆谨额上渗汗,她又打了盆水回房,让主子擦汗洗脸,才又开始了一天的行程。

日复一日,除夕,新年,冬走春来。

枝头又抽绿芽。

转眼,东方穆谨主仆五人来到蒋府也满一年了。

「丹儿,妳可知自己生辰?」

杜丹悬腕勾画的动作未停下,抽了空答道:「杜丹连父母何在都不知晓呢,怎么会知道自己生辰?」

「以前的事一件也记不得了?」

「是呀。刘妈说我那时撞破了头,流了一地血。我醒来后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妳可想寻妳双亲?」东方穆谨坐在离她一段距离的椅上,手里把玩着玉珮,随意地问。

「不想。」

「为何?」

杜丹眼神凝重地盯着眼前画作,屏气凝神地落下最后一笔,才吁了口气。

「因为刘妈说我在杜家口那孤身行乞,身旁无长,我那时被刘妈抓了去,至少也有个把月,若我有亲人,想必早已寻我去。可直至今日,依旧是没人寻过我,咱在蒋府也不难打听,我想若非我已无亲,便是亲人有什么苦衷不能来寻,或是不想要我了。」

东方穆谨沉吟一会儿,见她目光清澈,对自己可能被抛弃的这件事侃侃而谈,没半点悲伤,说道。「也罢。」他本想,若这丫头的父母还在,或许能花些银钱扶持这家子,无论是务农或从商的家底,怎样也比孤女的身分强,也有个倚靠,可既然这丫头无心,也不强求了。

他将自己的想法与她说明。

杜丹听完笑了。「少爷,咱自己一个也挺好,没牵没挂的,比起拖家带口的可轻松多了。」

「妳现在是好,以后若是嫁人,没娘家撑腰,被欺负可没门哭去。」

「嗟,就不嫁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