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风是带着湿度的，时间长了，就沾湿了他的衣襟和眉眼。

“是不是有点冷了，我们回去穿个厚衣服再来好不好？”

小蛇本来没想打扰他的，但是感觉到他身体颤抖的越发频繁，就像哄孩子那样开口。

它有点后悔喊人出来了。

照这样下去，他这个病是永远好不了了。

郁燃好像听不到它声音一样，他现在沉浸在这种自虐般的行为里，并且从中感受到某种病态的愉悦。

没办法，小蛇缠住了他的手，它的身体在发热。

“我只能给你暖十分钟，等我只剩下百分之二的电时，咱们就回去。”

这次郁燃说话了，他说好。

世界安静下去，渐渐细雨迷濛。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狗叫，一只被拴在黑色皮卡上的大狗突然狂躁起来，它发了疯似的挣脱掉掉绳子。

好像闻到了某种能使它觉得刺激的气味，疯狂朝某个方向跑去。

它停也不停，身上带着股撕碎人的恨意。

郁燃回头，那条狗也停下了，停到离他三米左右的地方，弓着背，喉咙里发出恶狠狠的低吼。

它脸上还有血，脏脏的，是红褐色，浑身伤痕累累，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和着湿润的风一起冲过来。

是一条瞎了眼的恶犬。

看到它的那一刹那，郁燃的脑海嗡鸣一声。

他认识这条狗。

它的眼睛是他弄瞎的。

104：终结

恶犬有个名字，叫加姆。

起于北欧神话里的冥界守卫犬。

它是一只黑色比特犬，肌肉发达，且咬合力极强，并具有强大的攻击性。

加姆还有一个特点，它很记仇。

四个月以前，它还在M国某个园区里，是那里的人提起来都会闻风丧胆的一霸。

它独享一个长三米、宽两米，半人高的大铁笼子。

它的主人是那里的几个首领之一，他经常命令手下把不听话的人丢进笼子里。

人进去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只有被咬的份。

它会像撕裂活鸡一样把人撕碎。

事后它的主人会命令人把尸体清理走，同时夸赞它英勇强壮。

除了它主人之外，所有人见了它都会离得远远的，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它。

直到某一天，主人愤怒地让人扔进来一个少年，说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加姆从笼子里站起来，低吼着恶狠狠地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男生。

它以为这次还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它会撕碎这个人，把他的尸体咬得稀巴烂。

但显然失败了。

它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人。

只要生命没有停止，他就会一直挣扎。

连带着它的杀意也被激发了出来，好像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

这场战斗最终以它的眼球被挖下来，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宣告停止。

加姆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它把那人的气味刻进了身体里。

它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下次再见面，它一定要咬死他。

后来他的主人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没有带它一起。

一周前，它从M国到了这里，它换了一个主人。

但是它终于又再见到他了。

就是这个人，在那个逼仄狭小，只能低着头的大铁笼子里，身体蜷曲着抠出了它的左眼。

现在它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人工湖旁边的路灯下，加姆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紧紧盯着猎物，喉咙间不断发出低低的吼声。

它真就像是来自冥界的恶犬，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令人胆颤的杀意。

郁燃站了起来。

细雨落在他的睫毛上，渐渐凝成一颗晶莹的水珠，水珠越来越大，最后掉下去，晕湿在他黑漆漆的瞳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