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郁又高傲,敏感且多疑,因为无法面对知道了他过往的家人,便用拒绝人靠近的方式来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

他不要任何人的帮助,只独自一人静静待着。

看似是在对抗,实际上思想上的折磨早已让他不堪重负,他连想都不敢想,说白了,他一个人根本解决不了,永远。

更令他感到压抑的是,他没有办法向任何人倾诉他的痛苦。

他既想要得到至亲的安慰,又觉得无颜面对他们,精神上的撕裂使他内心极度矛盾。

再者,他看到过母亲因他而变得憔悴的面容,又因此深受良心的谴责。

他过不去这个坎,就一直被困在原地,无时无刻不在饱受煎熬和折磨。

长此以往,他会疯掉。

郁燃的第一反应是逃避,和直面屈辱又狰狞的伤疤来说,逃避是最简单的法子,尽管他心里清楚,逃避无耻也无用。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小蛇还在旁边叽叽咕咕地讲话,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它说,“你们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瘦,商女士刚才还说,想让我们帮你量一下尺寸,她让人为你和笙笙做几套厚一点的衣服带去北欧。”

郁燃没听进去,他静不下来。

门口。

郁扶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他走路没声音的,呼吸声也很轻很轻,几乎没有。

靠着墙站,听那个鼓起来的被窝传来的说话声。

他脸色还是很苍白。

郁燃好像又哭了,小蛇在哄他。

“哎呀,不要哭嘛……”

郁扶霜抬头望了一眼,敛眸,眼神里划过一抹痛色。

他刚才被吓到了,担心留在这里会让郁燃更加痛苦,才落荒而逃。

出去之后,他就后悔了,为他刚才的反应。

明明他最初想要知道郁燃伤疤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它。

可现在却因此伤害了他。

他垂着头,清明的眸里难得闪过懊悔。

站了很长时间,他慢慢走了过去,蹲到病床的另一侧。

“阿燃。”

他的声音出来后,被子底下忽然安静。

小蛇伸出一个小脑袋看了看,又钻回去,大声报信,“你二叔来啦。”

郁燃听到了。

他听到声音是从他的背后传来的,他抿着唇,擦眼泪的动作停住了。

“阿燃。”郁扶霜又唤了一声,蹲在他床边,低声问,“你是不是讨厌二叔了。”

被子下面安安静静的,没人做声。

郁扶霜说得缓慢,他声音好听,带着感情,能把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上次我们见面,是在你十六岁生日,你说想要学摄影,我送你一台相机,请了一个月的假,带你去乌尤尼盐沼拍风景。”

“你拍了红湖和火烈鸟,你很开心,晚上兴致勃勃地规划摄影线路,说要沿着玻利维亚去秘鲁,然后去厄瓜多尔,哥伦比亚,墨西哥,把路上的风景都拍个遍再回国。”

“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你总是充满活力,可是在刚才,我们对视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眼睛,它还是一样漂亮,但里面没有任何我所熟悉的东西。”

郁扶霜缓缓抬头,语速稍微快了一点。

“我不敢相信这是你的眼神,我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躺在床上的是披着你躯壳的陌生人,”他的声音慢慢被痛苦浸染,“对不起,阿燃,我被吓到了。”

他又问了一遍开始的问题。

“你是不是被伤到心,讨厌二叔了。”

没人说话,郁燃早就已经泣不成声。

郁扶霜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精细的手帕,隔着病床递给长笙。

长笙接过来,又钻回到被子里面,给他擦眼泪。

细微的抽泣声传到郁扶霜的耳朵里,他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