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主不明就里,还当她是顾忌着他已有家室的事实,殊不知郭圣通怕的比他有家室更甚。
当年她以十万大军做嫁妆,嫁给他做妇,可是一转眼,他就派人把舅父暗杀了,把舅父留在河北的势力连根拔起,连带她都失去了依靠。
若这一回再嫁他,难道还要她眼睁睁看着家人和宗亲惨死吗?
「阿母,为何你和舅父一定要我嫁给大司马呢?舅父手握重兵,为何要与那刘秀联盟,自立为王难道不好吗?」
何苦赔上十万大军和她给人做嫁妆,到头来还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这样的话,她深知说出来便是今天霹雳,故而便隐忍住,只说了个泰半。
然而她阿母何其慧黠,立时就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换做以往,她笑一笑也就罢了,可眼下事态紧急,她不说清楚,只怕这个自小被庇护大的女儿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遂长叹了一声:「你舅父他何尝不想呢?只是前有狼,后有虎,他若不同大司马联盟,只怕会落个腹背受敌的下场。十万大军拼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可这十万大军是咱们真定最后的屏障了,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敢毁损一分一毫。再则,城中百姓俱是我真定国子民,如若开战,他们必受池鱼之殃。圣儿,你虽是姓郭,却也是享真定万民俸禄长大,难道你愿意看着你舅父毁弃盟约,陷子民于水火而不顾吗?」
这般说来,她不嫁也得嫁,是吗?
郭圣通抬起头来,长而清透的眉眼中映出她阿母温润的面容。
原来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场政治联姻,只有她被傻傻的蒙在鼓里,自以为觅得了良人,跟着他长征百战,几度豁出性命,倾尽了全部身心。
第 4 恨 一片伤心画不成
「阿母可知,女儿这一去,大抵不会再回来了?」
闺阁之中,穿戴好嫁衣的郭圣通袅袅站起身来,明艳过人的面容一改往日的活泼,满是沉寂般的落寞。
这件嫁衣她已穿过了一次。
那一次她不知前路坎坷,只听得人说她的夫婿是个大英雄,便欢天喜地穿上它出了门去。
这一次既是知道即将踏入的地方是个火坑,她说什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郭主心里亦知道她不愿结这门亲事,可身为王室女,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自己当初嫁到郭家的时候不也如此吗?
再则,那位大司马她业已于私底下偷偷相看过了,虽说年岁比圣儿大了些许,好在生得仪表堂堂,人也稳重,兼之还曾于她兄长真定王跟前许诺过,待圣儿过门定会善待她,在她看来这是一门上好的婚事。
是以她并不明白郭圣通的悲伤从何而来,还当她是舍不得远嫁,故而便握住了她的手,真心祷祝:「我儿有大富大贵之相,此去定当一路顺遂,必勿使返。」
她久居王府,看得出来大司马非池中之物,由是她才期盼着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之后,能够绵延子嗣,待得他年大司马登上大宝之位后,她的子孙亦可继承大统。
郭圣通再想不到接连两世,她的阿母都同她说了一样的话。
难道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任是她重生归来也不能更改吗?
郭圣通不信,亦不愿如此。
她将衣袖笼了一笼,袖子中有她自少时便常戴着的一支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