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巨大的书架间,周围没有任何人,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头顶白炽灯,时不时发出“丝丝”的电流接触声音。
他合上了书,忽然警惕的看向四周,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可是,除了琳琅满目的平凡书架,还有什么呢?
还真有,一个脸色惨白、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孩在拐角处偷偷看他。
米拉?
他全身血液在那一瞬间沸腾了。
那熟悉的眉眼,小小的身影和熟悉到几乎刻在他脑子里的破布裙子......正是米拉!
那苏联女孩,缓缓的走过来。
布莱纳特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她走向自己,自己却动弹不了分毫,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还好吗,里希特少校。”苏珊娜好奇的望着他。他像是发呆一般,才回过神来。
“克莱因......。”他有些无所适从的眨了眨蔚蓝的眼睛,站直了身体,又改了口,“索默小姐。”那声音比往常都更加轻柔和虚弱。
......
天很低。
似乎要下雨。
所以他们坐在了布莱纳特的甲壳虫车上。这车一定很贵吧,苏珊娜来时发觉了,虽说军人的待遇要比普通人好一些,但作为一个年轻的少校,买起来还是会有点吃力吧。苏珊娜不禁好奇,记得贝克总督先生说布莱纳特是他亲戚好友的儿子,那到底是什么地位和身份呢。
他坐在驾驶位,她坐在副驾驶位。
透过车窗,她着那大街的车水马龙。
苏珊娜想了想,还是要把她放他鸽子的误会解开了才安心,这和他有没有女朋友或是喜欢的人,都没关系。上次,是她太冒失又幼稚,奢求的太多了。
眼角余光里,他的手正放松的搭在方向盘上。
他早已神色如常。
暗蓝色的衬衣,他挺括的身躯几乎和车内的阴影融为一体。
街灯渐明,暗蓝色的天光和淡淡的霓虹映在他白皙分明的手腕上,手背、手指和骨节。那是一双如此修长,充满男子气的一双手。
他永远坐姿都是这么笔直,像是棵树。
车厢里是长久的沉默。
她也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发呆。
忽而听见他说:“你住在这里。”
平平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柏林腔。
她缓过神,摇摇头。咫尺距离,他却要通过面前的后视镜看身侧的她,那张明晰又带着委屈的脸。
“暂时住在这儿。”她说,“就是那边的紫金花公寓里。”
那个寒酸的出名的社区。
沉默。
她看见方向盘上的修长手指微微动了动。那双手型分明的手,就如他人一样,克制又引诱人。
“怎么来的德国?”
“我现在是德国公民了,里希特......少校。”她叫他上尉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差点叫错,“顺便说,我也改回了名字,苏珊娜·索默。”
苏珊娜·索默,不再是谁的妻子,不再与埃里希和过去有关。
“哦,是这样。”布莱纳特漠不关心的点点头。他虽然依旧好奇她怎么变成德国人的,但也不好追问,自己既不是宪兵也不是盖世太保。至于她改回了名字......他能感觉到她是在对与埃里希那段情谊做的诀别。
他想来世间,人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爱情也不过如此,都是过眼云烟。
“要是......”她忽而犹犹豫豫的开口,不知从何说起,却还是硬着头皮说起了那件事,“要是那时候能和你一起走的话,我可能已经在德国买房了吧。”她故作轻松的笑着说了一句,只是说完,那笑容马上就不见了。
那怎么没一起走成呢。
他不自觉看向镜子里的她。白色的布艺贝雷帽下,黑色的卷发像是漂亮的瀑布,那双漂亮的绿眼睛低垂着,像是雪地里的两颗绿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