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霍斯特呢,布莱纳特问。
他第五天的时候就走了,路德维希回答。
站在空荡荡的病房里,他看着推着近视镜,唯唯诺诺的弟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哥,”路德维希像是不敢直视他,“你几天没睡了?”
“他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布莱纳特根本没空关心自己。
“一会儿,他说他下午一会儿就回来。”
布莱纳特眉头紧锁,向后退了几步。
忽而,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远处叫自己
那声音似乎在说:
“布莱纳特!”
声音熟悉的很,就是霍斯特。
随即,一个微弱的哨声闪现,似是从脑海中传出来,也似从窗外传出......
那是,
霍斯特熟悉的哨子,悦耳的军谣。
他听见的,那是《美丽的西部森林》。
听着那悦耳的哨声。
就像是朝阳里,迎着晨光的那士兵正踢着正步离去。
沃兰,时间到了!
去哪?
美丽的西部森林!
......
还记得训练的时候,那无数个迎着朝阳的清晨,他和二哥一起坐在长廊上,擦着靴子和枪。往事历历在目,依旧可浮现在眼前。
‘你看着我做什么?’只比他大了两岁的霍斯特,正古怪的看着他“你擦鞋的样子真像个女孩。”......霍斯特立刻驳道:‘什么?布莱纳特,你擦鞋的样子才像个女孩呢!’
布莱纳特此刻转身,飞奔出了病房。
他知道,是霍斯特回来了!
哨声还响着,只是越来越远了。这里是顶楼,布莱纳特要去抓住那哨音,所以他飞奔着移步到后面房间的窗口,继而猛地低头看着这大街上的车水马龙,搜寻着他哥哥的身影。
哨声这时候停了。
预示着人,走远了。
他却始终连霍斯特的影也没看到。
只有灰白的街道上,陌生的行人和铁皮车辆,来来往往。
霍斯特说过,他走的时候,会给他来个信儿。
这个,就是他的诀别吗。
在这城市之间,布莱纳特突然感觉到无比的失落。
他抬头看那朝阳,仿佛那就是他哥哥离去的方向。
走了吗。
又能走到哪里去?
以后的日子都不会轻松了吧!布莱纳特皱眉,真想对着这熙攘又遥远的人世和街道,痛骂......痛骂他那个草率又不负责任的哥哥。
还记得,霍斯特说过,说他为所欲为,说他年少轻狂不懂世故,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所欲为,意气用事?
世事无常。
今时今日,霍斯特终是头也不回的和这世道背道而驰。这下了了,不知道霍斯特几时还能回柏林,还能回家!
亦或是,被抓,被杀!
蠢死了!
明明有别的办法,明明可以再给他一点时间,明明可以再相信他,哪怕是一点!可霍斯特偏不......!
他难道不知道这也是对家人额一种惩罚吗!
从小都知道,霍斯特相比自己的克制和隐忍,多了一份对自由的向往和不羁。布莱纳特心里装着的是秩序,是一条连四肢都套上枷锁的野兽;而霍斯特胸膛里的却是一只没有脚的鸟,是野马,是旷野。
只是这个时刻叫嚣着自由和道德的人,现在已不知去向。
只是兄他们还没怎么说话,他又这样消失了。
来来去去的人,来来去去的事,怒的,愧的,欠的,太多的话,挤在布莱纳特胸口,让他惆怅,让他不舍。
但他还只能屹立在原地,站在这城市之巅,艰难的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