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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孝五年,东越王便将手中所有?财富秘密尽相?托付,而?远在边关的燕云军唯他马首是瞻,崔缇与?他的斗米教有?了新的掌舵人。
他十岁参与?政事,没有?人再能挑拨离间,因?为他几乎与?王上朝夕相?对。他并非对王上言听计从,在许多?问题上,他都能独辟蹊径,提出独到见解,甚至很多?时候,他敢当面质疑王上。然后东越王非但不恼,反而?大为称赞。便是王后都觉得蹊跷怪异,不解缘由,她私下跟我说大概真?是喜欢得紧,而?且独此一个?,没得挑了。
齐羽十五岁那年,王后、王上先后升遐。我垂帘听政三个?月后坚持撤帘还?政,我对政事本无兴趣,而?齐羽,我认为年轻的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帝国继承者。
齐羽十五岁本该与?吴忧行合宫礼,但却因?为帮齐沐监修王陵而?耽误。陵墓两年不到就修好,跟安葬王上、王后的泰陵相?隔甚远,齐羽为其取名为“思陵”。已是庶人的齐沐最?终恢复了勋贵之?身,追封为王,谥号明仁,庙号宣祖。
去思陵祭拜那日,天降小雨,我与?齐羽皆未撑伞。
我见他跪在陵前一语不发,就像是齐沐站在我边上,我苦笑道:“看看你的儿子吧,已经十七了,样样都好,就是迟迟不行合宫礼。你像他这般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吧。其实啊,他脾气比你还?犟,可他总是讨人喜欢,做什么事都顺遂。你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慈孝五年到如今,纵然七八载,我却总觉得齐沐还?活着,我一直记得他最?后那句话“做样子而?已,你放心”。
如今等?到两鬓染霜,他依旧没有?出现,但我坚信他活着,活在某个?远离红尘的角落,疗伤,身体的,或是心上的。
这是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之?一,而?另外的信念便是眼前的齐羽。
齐羽听着我的絮絮叨叨,伏地哭泣,一旁成恩要上前去劝,我轻声制止了他:“让王上哭吧,哭出来就痛快了!”
慈孝五年他没能送父亲最?后一程,被我赶着回宫。此后他日夜跟随先王,从来不在人前提齐沐,甚至从未前往墓穴祭拜齐沐。
有?人说他心狠,可他的委屈,他心中的苦,只有?我看得明白。
“母亲,我之?所以顺遂,皆是父亲一直陪在我身边。虽然他人不在,可我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他。薛贵义的忠、明家军的义、斗米教的信,还?有?慈孝三年父亲主持春闱招的那批寒门高?才,如今全是我身边的股肱心腹。如果没有?我,父亲本不会死,如果我不出生,祖父没有?选择,怎会杀了父亲。”他几乎是匍匐在陵墓斜坡的青草上,背脊抽动,绯红的龙袍为雨水淋湿,呈现另一种?凛然的深红色。
松柏青青,鸟雀无语,我本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已经流干。只是他的一番肺腑之?言,惹得我两行清泪顺脸颊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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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从铜镜中,见到一张皱纹若菊的脸,才发觉自己老得够厉害的。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我笑着望向凝霜,同?样的,她也成了一位佝偻的白发老人,而?裁冰,去世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太后,王上、王妃孝顺,国家风调雨顺,这好日子就过得快。”凝霜咧嘴笑了,缺了一颗门牙。
“你呀,还?不服老,让那些年轻的孩子来做事便好,你自己多?歇歇。”我装作生气。
“太后,今日是你的花甲华诞,奴婢必须亲自操持。”凝霜为我插上最?后一支凤钗,又止不住笑了。
这真?是叫合不拢嘴。
花甲礼依旧在玉津园举行,也是我自齐羽亲政后一直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