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着庭中扔下一本?奏章,“锦衣卫向来以证据说话,大?人交予三省的赈灾粮合计一百五十万担,去除草沙, 实际仅一百二?十万担,其中陈米又占四成, 皆是虫蛀鼠啮,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顾大?人真不怕人戳脊梁骨?”

顾准面露惶恐之?色,大?喊冤枉。

老大?人深谙阴阳之?道,明捧实贬,“怕是徐大?人久在高位,不接地气,并不懂得个中关窍。这掺草兑沙,历来是赈灾惯例。”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多少?人咬牙切齿盯着顾准那张老脸啐道,“无耻狗官。”

人群中只?有几个老油条摇了摇头,低叹“顾准这厮,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捅。”

近旁几个年轻些的官员,面露沉思之?色,显然顾尚书所谓“惯例”,很有些门道在里头。

谢道济没?料到顾准竟狂妄至此,自?掘坟墓的事都干得出来。

他大?喝一声,“既然大?人认下,那我们也?不必多费口舌,只?好请大?人回京,亲自?向陛下谢罪。”

几个锦衣卫欲上?前拿人,却被顾二?挑开。

他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父亲护在身后,不耐道,“既是惯例,便是陛下默许,何罪之?有?”

徐乔见顾准神色,预感不妙,抬手?便叫下属直接拿人,以免再生枝节。

他带的人不多,只?十几个精兵强将,对付一个文官,本?应轻而易举,却不知哪里来了一群武人,长?枪挑刀,不仅击退锦衣卫,隐隐还将他与谢道济控在场中。

徐乔不仅失了先手?,甚至反落得个受制于?人的下场。

他压下心中不安,拿出神宗钦赐指挥使印信,厉声质问,“顾大?人,见此令牌如陛下亲临,你抗旨不遵是要谋反?”

这顶帽子实在太大?。

顾准头小,戴不得戴不得。

他面上?为难,欲言又止道,“并非臣忤逆,而是徐大?人的话,臣不敢妄听。当年京师徐大?人也?是这般,拿着陛下印信抄秦大?理寺卿一家,一句谋逆便将秦氏上?下十七人斩绝,可臣怎么听说,此乃一桩冤假错案?”

他每说一字,徐乔脸就阴下几分。

这事坊间?年长?者皆有耳闻,至今说书先生犹在唏嘘青山埋忠骨,再无平冤人。

秦昀是个好官。

主事大?理寺时,他清廉公正,冤假错案凡告到京师,他不取分毫必还公道与民,素有青天美名,然高宗甫一暴毙,秦家便满门抄斩,罪名也?含糊其辞,最后不了了之?。

秦大?人心如死灰,致仕还乡,百姓自?此再无陈冤之?门。

民心所向,坊间?便将这事编成话本?,说书先生慷慨激昂为忠臣扼腕、痛斥奸臣当道。

好容易秦大?人再度出山,消息传出,京师百姓夹道相迎,可惜他应召上?诉,徐乔圣宠不衰,枉杀灭门也?只?加罚三年俸禄,秦大?人自?此一病不起。

徐乔民望一跌再跌。

顾准抬出旧事,这谋逆到底是站不住脚了。

顾准叹息着摇头,“徐大?人,圣人言‘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你大?权在握却如此草率轻忽,如何叫老夫信服?便是陛下要审我这二?品命官,也?要三司会审、昭之?于?众,你单凭锦衣卫黑牢就敢拿我,如此擅专僭越,究竟是谁更像谋反?”

徐乔被架上?高架下不来台,怒极反笑,“那本?官今日便当着整个南直隶的面,好好审一审你上?下勾结、共谋作弊、肆意侵贪的罪行!”

“好一个上?下勾结、肆意侵贪。”顾准似笑非笑,“还望大?人记住你现下说的这句话。”

他转头望向阶除之下乌泱泱的人头,“老夫赋闲在野,临危受命,自?认为兢兢业业、无愧于心。却不知哪里做得不好,引得三省怨怼、直隶不满,既然徐大?人给我这个机会,那老夫便细细梳理脉络,好叫诸位判一判这功过是非!”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