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动起?来才发现,彼时江西、湖北、南直几大?矿区,早已被前朝掘空。

唯有云南,尚有存量。

可云南荒僻,又?有陈愈门生镇守,只弄清其中内情就很?艰难,更别说夺回朝廷的开采权。

何况因着?明孝太子这层关系在,陈氏根基深厚。

他一个小小户部侍郎,蚍蜉岂能撼动巨树?

进退维谷之?下,他将消息透露给同为侍郎的方徵音。

本是想寻他一同商讨对策,哪知这人转头就将消息卖与陈家。

不多久,孟芹就因贪腐被抄家。

即便?整个孟府,两袖清风,可差役依然从?库房抬出十万黄金,此外,还有西汉的玉器、唐时的彩俑、宋时的书画,等等不一而足。

而恰好满朝皆知,孟芹唯一的爱好,就是搜罗旧物,玩赏骨董。

神宗不是不知孟芹冤。

可既然有人愿意出如此高?价买他性命,神宗也乐得白捡这个便?宜。

官员他有的事,钱却?委实难得。

彼时他的神机营要配最强力的火炮,正缺这一大?笔银两。

只是他没想到,顾准这厮翻案翻上了?瘾,连这等陈芝麻烂谷子也要过问。

他怒极反笑,“朕竟不知,顾卿竟有干大?理寺的才能。”

“非也。替孟大?人翻案只是顺便?,臣最大?的心愿,是替陛下分?忧啊!”

他面上噙笑,轻易就将湖广、江西两地明孝千方百计隐瞒的实情说了?出来。

“户部缺钱,积弊已久,这在朝中不是秘密。

你们只知是铜矿枯竭,产出艰难,以至于举国?银贱铜贵,成一时怪像,却?不知云南早已出了?一座大?矿山,一年所出可抵湖广、江西、铜陵三处总数的五十倍不止。”

说到钱,神宗坐不住了?。

他哑着?嗓子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顾准低低重复了?一遍,在神宗惊怒交加的目光里,一席话轻轻慢慢,就叫方徵音万劫不复。

“原本十三年前,孟大?人就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陛下。可惜同为侍郎的方大?人贪功,竟为了?区区一个尚书之?位,与窃国?者私通,一道瞒下如此要事。”

“陈愈自?此牢牢把持云南,作为交换,他助方家掌控湖广、江西。两地缘何生乱?不止是豪绅围湖垦田的压榨,亦有方大?人年复一年加诸的繁重矿役。

可惜无论方大?人如何使劲,一如公牛无法产乳,空了?的矿山也产不出足额的生铜。”

眼见着?方尚书颓然失魂,顾准慢悠悠又?道出一桩阴私。

“老伙计,有时候我挺同情你的。

陈愈那厮拿你做冤大?头,真真骗得你好苦。

他手里不仅有矿,还多到百年开采不尽,可他就是冷眼旁观,看你捉襟见肘、遭帝王厌弃,看你穷途末路、屡出昏招自?掘坟墓。

当然”他话音一转,与神宗对上,一字一顿,“也冷眼看陛下入不敷出,终行暴政,尽失民心……”

“眼下得知真相?,再回想湖广之?行,你一路替那豺狼遮掩,不知方尚书作何感想?”

方徵音身形踉跄,跪着?都差点栽倒。

面上血色尽失,哆嗦着?唇舌说不出话来。

神宗眸中有火,只盯着?顾准问,“那矿产在何处?还不速速道来!”

顾准无辜地两手一摊,“孟芹死了?这么些年,老臣与他素未谋面,如何得知?

这些阴私,还是臣奉命彻查湖广、江西民乱时,凭诸多细碎证据拼凑还原而成。

不过陛下莫急,臣虽不知,但有人知。

既然方尚书当年告密成功,想来应是知晓位置的,不若陛下拷问他试试?”

可怜方徵音,才从?天牢出来,又?匆匆送回了?去。

只是这一遭可不是思过,等着?他的将是东厂最新式的十大?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