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没想到呢。

他一个就连衣服上标签存在过的痕迹都无法忍受的人,突然愿意接受此前从不考虑的东西。

很大程度,是在掩盖着什么。

比如,疤痕。

包厢里,等最后一道菜上来的时候,裴希明白这顿饭已经过了中旬。

她朝季清强笑着说去上个厕所,走出包厢却直奔楼下今天是季清订的地方,刚才点菜的时候季清也一点儿也没收着,看样子是准备由他们夫妻俩来请客。

只是裴希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没回来,在英国一直被季清和郁先明资助着,现在有了一点经济能力,怎么还能让他们结账。

小姑娘一路小跑着从楼梯上下去,远远地就看到郁庭知站在柜台前,掏出手机让工作人员扫码。

他今天穿了一件非常简单的纯色T,下半身就是一条深灰色的运动裤,掏手机的时候单手抄兜,身形比例很好,但站得并不直,而是有一股懒洋洋的垮劲儿,却偏偏勾人视线。今天手腕上倒是难得没戴表,只箍了个运动腕带,付钱的时候前额滑下来一缕头发,被他慢吞吞又不耐烦地抬手捋回去。

郁庭知怎么会来。

裴希脚步顿在原地,她原本就混乱的情绪在碰到郁庭知的那一刻,就像那种深冬里死寂的河面,一层薄薄的冰浮在上面,看着似乎是凝固的,可并不稳定,随时随地都会碎裂,崩溃。

郁庭知自杀过。

他死过。

郁庭知如果真的死掉了,她要怎么办。

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郁庭知了啊。

当裴希脑海中闪过这句话的时候,她明知道郁庭知已经侧头看了过来,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藏不住,河上的冰面顷刻之间便碎得不成样子,山崩海啸的情绪将她完全吞没,在这种量级的情绪面前,个人的意志力都成了一纸空谈。

“怎么看到我就哭,”郁庭知倒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仿佛泰山崩于前,他也仍面不改色,“别真把眼泪掉出来啊,我刚已经看到有个男服务员用看禽兽的眼神看我了。”

“……”

裴希是真佩服郁庭知,明明都已经悄悄地把戴着腕带的那只手藏到口袋里去了,居然还有心思说这种没营养的笑话。

但她那种情绪也确实被郁庭知这一句不着四六的话给打乱,那种慌乱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怒火:“我们谈谈。”

在这里骂人,裴希还没有那么社牛。

在意识到自己有话想和郁庭知说的时候,裴希第一反应就是先找一个适合交谈的地方。

两个人出了餐厅,外面正值晌午,这天气虽然还没有入伏,但阳光却已经颇有了那股味道,炽烈的温度灌注进空气,让鼻腔一呼一吸之间,感觉身体里的水分都在被带走。

郁庭知本来就很不耐热,被阳光刺得眉头紧锁,跟在裴希身后,见她左顾右盼了半天,才忍不住出声:“我开车过来了,要不然去车上说。”

裴希当即回头:“你怎么不早说?”

“……”

你还凶起来了。

两个人回头,又走回到餐厅附近,坐进郁庭知开来的车里。

他熄火还没有很久,车里还残留着之前的冷气,续上之后很快凉快下来,裴希也终于轻轻地松了口气。

她重新看向郁庭知的手腕,还没开口让他取下腕带,就看他主动将它扯了下去,将手腕递了过来。

“裴希,我没有跟你藏着的意思,但是我希望你别觉得我是因为被你甩了才给了自己一刀。”

裴希就看郁庭知的手腕那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因为割得深,在愈合阶段有很多组织增生填充在里面,所以整个一道并不细窄,边缘也不大规则,新旧皮肤之间能看到很清晰的界限。

“就你当初那通电话的杀伤力没有那么大,我也没有那么不值钱。”

裴希垂眸盯着看了一会儿,越看眼前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