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虽然在宫中浮沉多年,但毕竟较量的都是自诩高人一等的人,这时候又怎么会斗得过堪比市井之徒的对方呢?
眼见着陈嬷嬷渐渐落于下风,景澜秋握紧了扶手,只要堂上再传来声音便直冲上去。
陈嬷嬷不会凭空诬陷人,这种关头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小人得志!
可惜踌躇满志还没来得及施展,轻飘飘却又似有千斤重的话砸在脚边,让他动不得分毫。
陈嬷嬷知道如今的形势对她不利,除非她能给出更有力的证据,可是小殿下千叮咛万嘱咐……
“她将这东西偷回家中,想必是看这箱奁成色不错想到时候一块卖掉,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找个锁匠便被老身发现了。”
那女子眉头一皱,刚想要反驳,却见她手脚利落地从脖子上取下什么东西。
主审官看着手里被呈上来的证物,只听得堂下原告语气冰冷:“秉大人,这便是箱奁的钥匙,是我家主子生前亲手交予的,若是还不足以说明,那便容我和这……和她分别指认箱奁里的物事。
而后,开箱一验便知!”
话音一落,那女子整个人便软了下来,而陈嬷嬷却坚持如此,主审官不得已只能让人分别将她们带下去取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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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折腾后,物件清单一式两份摆在了主审官和景澜秋的案桌上,景澜秋一目十行,忽然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般目光呆滞了一瞬。
案件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谁也不知道新皇将这件事交给大理寺公开审理的用意何在,但案情了了,身为大理寺卿的主审官自然要尽快进宫汇报。
陈嬷嬷如同重拾至宝,一路上怀里都紧紧抱着小小的箱奁,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泪流满面。
直到回到王府门前,那份喜悦才被冲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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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花园里的草木如景澜秋想象中的一般,有些萧条却还是显得别有一番韵味,但如今的他却更关心另一件事。
“今日陛下口令此时由大理寺主理时我便猜到了些许,小殿下原是不让我说的,但今日是你亲自来问,算不得老身食言……”
她轻柔的目光停留在做工精致的箱奁上,嘴下却一点都不留情:“更何况,本就不是我们小殿下对不起你!”
明明是这个人,眼太瞎!
搭扣“吧嗒”一声,随着陈嬷嬷的动作,木箱的全貌呈现在二人面前,景澜秋只觉得一瞬间心跳都要停止了,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确定。
陈嬷嬷看了他一眼,摇着头去拨弄箱子里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并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但她家小殿下就是宝贝得不行。
他人的不解到了景澜秋这里就只剩下震惊,一瞬间很多回忆瞬间涌进脑海,他的记忆却桩桩件件都存在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以至于在那银色的一角露出来时他几乎忘了反应。
“嬷嬷,这面具……”
“好看吗,这面具小殿下每一年都要戴一次,从前也没见他有多喜欢,那一年却兴冲冲地要保存起来。”说到云意棠,陈嬷嬷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更添几分真心实意。
她抬手轻轻抚了一下泛着寒光的面具,“有些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宗族礼法在上,道袍纵然是千篇一律的,可这象征着身份的东西假不了。”
“那天小殿下身上大半的衣衫都血迹斑斑,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就怕再出什么意外,如今想来,那些血迹想必就是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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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将晚霞染红,雁群赶着冬前的节点南飞,而皇城厚实的城门也终于因最后一人的离去而得以关闭。
守城的官兵给城门插上门闩,一边乘着最后的夕阳归家,一边讨论着能让陛下下令延迟一刻关城门的是何许人也。
一门之隔,城内灯火通明,来去匆匆的行人都到了点回家团聚,城外暮色四合,倦鸟送走雁群后也结队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