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不清,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不甘示弱,回瞪着他。
猴子嗤笑一声,低下头玩味地勾了勾唇,瞥向一边,再不看我。
“你最好是。”
我气得牙颤,又无可奈何,只如今须得依靠他陪同铲平困难,诸多屈辱也只得压下,紧咬在喉间。
直到傍晚时,还是没找到借宿人家,一行人等只好就地找个空地扎营将就一夜。用膳后,我围坐在篝火旁取暖,又从包里掏出本皱巴巴的经书,摊开平铺在腿上,条件简陋,连个小茶几都寻不着,弯着腰看了半晌,眼睛酸腰背疼,伸了个懒腰,正好碰着一人。
悟净取了短毛毯子,正要为我披上。
死猴子早就不知道去哪找了个最中意的树杈子歇息了,悟能更是不用多说,篝火旁睡得最香的就是他。
我拢好毯子道了谢,悟净也不走,在我身旁找了个空位,盘腿席地而坐。
“最近大家都不是很开心。”少年的红发被露水打湿,索性拢成一片,靠近了热源,慢慢烘着,“师父不要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啊。”我咬了咬唇瓣,连忙低头专心翻书,全力作出没被戳中心事的模样。但这副姿态几乎骗不到任何人,我早知自己演技拙劣,果不其然悟净根本不信,反倒叹气。
“师父,你的开心不开心,全写在脸上了。”
我紧张地摸摸脸颊,“当真那么明显?”
悟净点点头,“不管是困了,累了,饿了,或者旁的甚么,只看一眼就能猜出个大概。”
我讪讪笑了笑,“是、是么……”这孩子真是实诚得可怕,他倒真就问什么答什么,几乎不做思考。
“我知道大师兄总是惹师父不快,但他也是好心,只是嘴上不留情面了些,师父别跟他见怪。”
我尴尬地扯扯衣角,“为师自然明白。”
“许多事,我们就算能帮,也帮不了……譬如这路途遥遥。”他用树枝搅了搅火堆,“师父定是明白,于我们来说,数万里也不过是几天功夫,快的甚至要不了半时辰。”这自然指的是孙悟空,“但师父你……”“我知道,我肉体凡胎嘛,倒是连累你们随我一同风餐露宿。”
他执拗地摇头,“不辛苦,全是小事,可师父却是实实在在地受累。”
“凡人身,有好有坏。”我合起经书,“喜怒哀乐不过短短几十年,不必求长生,便也就不必苦于长生。”我朝他笑了笑,“过完这辈子,就结束了,对不对?”
悟净怔愣好半晌,喃喃道:“师父?”
我站起身,拍了拍袈裟上的灰土,“夜深了,早歇息,明天还得上路。”
明天的明天也得上路。
陈小师父,存了些许义无反顾的断念。
当然是有原因的。虽然她自己都不太明白。
更像是一种对于自我的否定,对于灵魂安息处的向往。对于世事无常不可修改天命的隐晦反抗。虽然她还是不太明白。
早晚会明白的。
028|心猿意马时
天将明,鸥雁声声啼,幽林透不进晨曦,雾气自秽土中腾起,沾上衣袍令人粘腻不适。
我在林间小溪掬了两把清水洗脸,瞥见河堤中央躺着零星几颗花纹各异的卵石,脱了鞋袜小心趟过水,拾起最莹润的那颗,通体深绿,不仔细看就会和苔藓混在一起。用胸口衣料仔细擦拭,捻在指尖放到阳光下照了照,肩上突然传来的力道教我险些摔落河面。
“磨叽甚么呢?”
我拍拍心口,“吓死我了你,差点被你推得掉下去!”
“再捞起来不就得了。”悟空撇撇嘴,很是无所谓。
顾不得和他计较旁的,我忙往里退了几步,扭头就走。
谁知他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水落石出:“你手里拿着甚么?”
“一块破石头罢了,”我一抬头差半毫厘就要撞上他前襟,“干嘛?”
“甚么破石头?给老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