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越老越啰索, 光是修红读博一事就翻来复去说了四遍, 接着又说了三遍林竹怀孕的事, 也不怪爷爷啰唆. 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其他的事让人兴奋的. 而爷爷又是个喜欢长篇大论的人. 他现在作报告的机会不多了, 一年就这么一回, 他不过足瘾的话,要等下次, 还要再等一年.

还是大姑忍不住了, 咕噜了一句: “再不开始吃, 一会儿我们就要走了.”

爷爷这才颤悠悠地站起来举着酒杯: “让我们为今天的好日子干杯, 祝你们下一代的日子越过越好.”

杯盏交错之后, 宴席正式开始.

大姑叹了一声: “唉, 这日子越过越不兴旺, 人是越过越少啊.”

大家都被她这扫兴的话吓了一跳, 不约而同地看着她. 在修红的记忆里, 大姑妈不开口则已, 一开口只有两种话: 牢骚或者责备. 不幸的是, 大姑妈还特爱开口.

“难道我说错了? 去年一大桌子挤得满满的. 今年好象松了不少.”

修红一看, 除了少了大姑家表哥敏益两口子. 还少了表姐敏惠原来的男朋友.

修红偷眼看了一眼敏惠, 敏惠一向在家庭聚会中扮演众星捧月的角色. 今天却一直闷闷不乐.

二姑妈安慰大姑妈: “大姐, 你也别难过, 敏益明年又可以回来过年了.”

敏益的妻子的娘家在省里的另一个城市. 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 结婚时小两口就约定好了过年时两家轮流, 一家一年, 今年正好轮到去敏益的娘家过年.

“你说的倒好听, 你家林竹的娘家在当地, 过年两边不耽误.” 大姑说着转向修红: “红红, 本来还以为这个春节你会把男朋友带回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修红笑了笑: “带不回来了,我和他已经分开了.”

“分了? 啥时候的事?”大姑问. 修红只把和张松分手的消息告诉了妈妈. 对于其他人, 这还是个新闻.

“年前分的.”

“分就分了吧, 那一家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家, 整个一个小家子气, 真结婚了, 以后打起交道来也麻烦.” 奶奶插言道.

“白白浪费三年. 女孩子的三年比黄金还贵, 你这一耽误,把好年龄都耽误了. 红红,跟你爸一样傻, 以为有了所谓的爱情, 连对方的家世背景都不管了.”

大姑这话自然有所指, 修红父母的婚姻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父亲一时犯了糊涂,被母亲迷惑, 成就了这段不般配的婚姻, 导致“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们婚姻里所有的不协调都被归罪于这点. 在修家人看来, 修红母亲是这段婚姻的既得利益者, 她所受的种种委屈都被视为高攀后的副作用. 不论你再委屈, 再受气, 你终归是高攀了, 委屈也值了. 而真真委屈的是修志同, 他以大少的身份, 本来可以找个大家闺秀的, 结果被一个出身于雨水巷的女人缠了一辈子,有什么共同语言? 结婚以后, 修志同的种种荒诞不经的行为似乎因为这桩婚姻的门不当户而可以被理解原谅.

范明秀被指责为高攀, 是大家司空见惯的事情, 每到这个时候, 她只能以沉默应对, 这次也不例外.

大姑的话题又转了, 这次是指向林竹的: “林竹啊, 你怀了多久了?”

“五个月,” 林竹答道.

“你也没照B超? 是男孩女孩?”

“没有, 无所谓啦, 男孩女孩都一样.”

“你说的到轻巧, 他们老文家就文天这么一个男孩, 你给人断了后, 最先不饶你的就是你公公婆婆. ” 说着朝修红的二姑和二姑夫看了一眼.

文天忙说:“我们家不讲究, 男孩女孩都喜欢.”

“没有不讲究的. 当初红红出生的时候, 我爸还说不讲究呢. 结果怎么样? 这老修家现在断香火了, 再过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