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葵阳做过官,知晓官场黑暗。
朝堂能向谭家全身而退的寥寥无几,薛葵阳看向谭盛礼,“谭老爷以为如何?”
“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乃为君子忧也,可又何尝不是为人师为人父为人友所忧心的呢?”谭盛礼想起了谭振业,他陪着谭振业去县衙,路上明显感觉谭振业不忿,惊恐,害怕,但谭振业没有抱怨半句,也没有退缩,人生于世,要为自己所为担责,父母生养孩子,要抚养他们长大,老师收学生,要教他们学问……
谭盛礼说了几句自己的见解,“真心悔改的人不会因为祭酒大人公诸此事就心生怨怼而知错再错。”
廖逊靠在兰花纹的靠枕上,声音很轻,“谭老爷建议将此事公诸于众?”
薛葵阳不赞同,会试在即,这时候曝出国子监四季试存在作弊现象,过不久的会试也会让人们心中存疑,危及朝廷威望,不妥啊。
“如果遇到小错不及时纠正,待犯下大错再想挽回已经迟了。”谭盛礼不爱和人争执,但此事他希望严格处理,不破不立,哪怕把国子监的名声赔进去,总好过蒙骗天下读书人,“今如尚不纠正,屡次多番容忍,岂是为人大道?”
廖逊静默不言,薛葵阳顿道,“杀鸡儆猴,待会试过后,惩处几个屡教不改的人,既保全了国子监名声,又避免让会试被推向风口浪尖,岂非两全其美?”
两人道不同,廖逊没有表态,而是道,“待我想想吧。”
待两人离开后,廖逊问廖谦,“谦儿以为如何?”
“父亲心里已有答案了罢。”廖谦翻了翻桌上谭盛礼没有拿走的手稿,“儿子没有见过那位帝师,但他若还活着,该如谭老爷那般吧。”
读书人乃天下人表率,读书人仁善,百姓就会兴起仁善之风,读书人若是不诚,百姓就不会受其感动,薛葵阳的格局是名声,而谭盛礼的格局是人心,这点正是帝师手稿里所写到的。
廖逊叹气,“是啊。”
翌日,廖逊先拜访早间因作弊悔改过的学生,和他们说明缘由,随即抱着过往两年四季试的考卷进宫面圣,关乎官家子弟,请皇上彻查此事,剥夺作弊之人的会试资格。
此举震惊京城,更是轰动整个朝堂,国子监不过是个书院,廖逊虽然官身,但和官员品阶不同,他这般兴师动众,惹怒了不少人,尤其是被廖逊归类到作弊名单的学生亲族,都对其恼恨不已,错过这次会试又要等三年了……
第118章
然而又拿廖逊没法子,廖逊刚直,性子像极了其祖父,固执认死理,认定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面圣过后,虽没公布作弊之人的名单,但私底下好多学生收到了廖逊的亲笔信,信里,廖逊表达了自己作为祭酒的失职,身为老师,没有教给他们过人的学识,更没教他们立身于世的品质,学生品行有损,老师难辞其咎……
当然,也告知他们被剥夺会试资格的事儿。
收到信的学生或羞愧难挡无脸见人,或忿忿不平心生恼怒,亦或满不在乎任由处置,无论怀着什么心情,四季试作弊的事儿都成了京里谈论的焦点,私底下还传出廖逊要辞去祭酒职务的事儿。
大学楼里蒋举人他们特意上门询问谭盛礼此事。
廖逊做祭酒后,端正己身,目下无尘,这次大公无私的处理方法更是让众读书人钦佩,蒋举人道,“祭酒大人为了维护纪律不惜搭上国子监的名声,进宫面圣的事儿传开,各地读书人都夸他做得好,维护了读书人的利益。”试想,国子监的学生已经拥有天下名师,如果在考试中作弊,要其他州府的读书人做何感想。
蒋举人又道,“听说祭酒大人身体不好,为此事有心归隐,不知是真是假。”
廖家和谭家的渊源他们已经摸清楚了,结伴来京,谭家人节俭,天天靠砍柴贴补家用,但到京后,好些达官贵人都有来拜访,世事变迁,祖上的交情仍然在的。
祭酒大人的事儿,恐怕只能问问谭盛礼了。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