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呼吸一窒，这一眼，像是将他洞穿了一般。

他不由得将头埋的更低了些。

住持带着姜芷来到观音殿，殿内两旁摆着绵延不绝的灯。

那是长明灯，在观音座下，一盏便能求一世长安。

一年一盏，姜芷已为谢煜求了九盏。

从成为姜芷的下人那天开始，顾玄就习惯了她的脾气，可直到她遇见谢煜，顾玄才发现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

顾玄站在殿外，看着姜芷对着观音一拜再拜，口中泛起浓浓苦涩。

寺中烟雾缭绕，入眼干涩的叫人想落泪。

姜芷拜完，喊道：“将香火拿进来。”

顾玄这才回过神，提着篮子往里走去。

只是一踏进殿门，他身体却突然失了力气般软了下去！

顾玄惊骇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变得透明了起来！

“人呢？！”

就在这时，姜芷不耐的转过头来。

第6章

日光下，顾玄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姜芷心一惊，一眨眼，顾玄却又好好的出现在了原地。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姜芷皱了皱眉，压下心头的异样，冷声道：“你在干什么，还不送过来！”

顾玄方才回过神，惊魂未定的发现身体已然恢复如常。

他忙走上前将篮子递给她。

姜芷从篮中拿过香火点燃，看着顾玄魂不守舍的样子，拧眉道：“别在这里打扰我。”

顾玄心头一窒，缓缓退了出去。

走出主殿，他便走向偏殿。

这里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来，清冷至极。

然而越是清冷，就越能藏着顾玄心中不可说的秘密。

他踏进殿内，跪在了佛像前。

这里供着一座小小的观音像，观音像前长明灯静静燃烧着，温暖而柔和的烛光，赋予了这冰冷的偏殿一丝柔情。

顾玄深深的叩拜下去，带着无比的虔诚。

这十四年来，他每月都会来跪拜，却从未有一次是为了自己。

姜芷在大雄宝殿为谢煜求了九盏灯，顾玄便在这观音堂为她求了十四盏。

突然，“叮”的一声。

身后传来禅杖驻地的声音。

顾玄回头，就见住持缓缓走了进来。

脸上带着普度众生的悲悯：“阿弥陀佛，施主为何要留念世间，久久不肯离去。”

顾玄心中一惊，他慌乱的抬眸，却正对上住持平静的双眼，沉静幽深，心不由自主的就镇定了下来。

顾玄静默了片刻，问道：“住持可有此生最珍视之物？”

“入我佛门，自当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顾玄便是苦笑：“所以住持怎么会懂，我们尘世人的执念呢？”

他的目光看向那冉冉燃烧的十四盏灯，那就是他的执念。

只是可惜，再没有机会能为她求得第十五盏。

烛芯缓缓燃烧，殿内青烟袅袅。

顾玄被这烟熏红了眼，他再次开口，带了一分哀求的意味：“还请住持不要告诉公主，等尘缘了去，我自会离开。”

住持叹息一声：“阿弥陀佛。”

回程的马车穿过街道，街道上人声鼎沸，车内却一片安静。

顾玄小心翼翼且贪恋地看着姜芷。

突然，“吁”的一声，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车内剧烈颠颇了一瞬，顾玄坐稳后抬眸看姜芷脸色，果然沉了几分。

他忙从窗口探出头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面露难色的答道：“前面有个人，挡在了马车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