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时,城郊杨柳垂岸,远处碧水幽幽,苏绮莹被折磨数月,形容枯槁,不复从前的光鲜。
她并不想离开京都,可父亲执意带她走。
留下只会徒增宗权兄长的厌恶。
她心有不甘,毕竟眼下,兄长和徐卿欢已经和离,说不准,她留下还有一线机会。
戚夫人备了不少糕点吃食,另有些崭新的衣裙,和不少银票,往后每年,戚夫人都准备去北境看望他们,也算是,弥补绮莹这些年不在身边的亏欠。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临了,苏成河与戚夫人单独话别,“夫人珍重。”
戚夫人满目愧疚,“这些年,委屈你了,若不是因为我,你早已娶妻生子,何至于孤家寡人,绮莹……”
尘封的往事,彼此心中清楚,苏成河道,“人各有志,我本就无意成婚,也幸而有绮莹,否则我这人生过得多没盼头,你且放心,我将她视作亲生女儿教养的,待去了北境,也会给她择一个良婿,必不会委屈她。”
紧接着,苏成河又道,“待过个七年八载,夫人再将那孩子接回来,也无人乱嚼舌根,毕竟她如今也是你的养女。”
戚夫人微笑。
风过,吹起岸边杨柳,戚修凛也与恩师道别。
戚修凛目送恩师。
眸光沉了沉。
他已然知晓姜皇后所说并非虚言,那日在寺庙见到了老嬷嬷,那嬷嬷便如实告诉他。
当年戚夫人诞下婴孩,揭开襁褓,是个女婴,而戚夫人不愿夫君纳妾,便早早地抱了个男婴。
男婴是逃难来京都的妇人怀中的孩子。
只那妇人浑身是伤,感染严重,没几日便死了。
而女婴交给了苏成河带走,这一养便是多年,莫说两人年岁差无几。
苏成河便故意将女婴养在外处,到了七八岁才接回身边,还对外虚报小了几岁。
但这个秘密,谁也不会往外说。
……
卢世隐临走之前,又去了城郊给那座无名碑烧了纸,这次之后,他便远离京都,再不会回来。
先太子之事也重新审理,再过不久,清名流传天下,他活到这个份上,也算足以。
远处芳草萋萋,戚修凛立在树影中,待卢世隐行来,才问出心中疑惑。
“当初海岛之上,宋禀礼教养那些孩子,莫不是为了日后待孩童长大,考取功名,混入大晋朝堂来为他阿姐报仇。”
这也只是猜测。
卢世隐瞳孔一震,并未否认,“大人怎会知晓?他与他阿姐都是可怜孩子,他阿姐死得凄惨,是以心中仇恨难以消弭,又无大权,便只能用此等缓慢的法子,但幸好那些孩子被大人收养在了善堂,以后多加管束,想必不会出现偏差。”
日光拢在对面那人的身上,光影斑驳,卢世隐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旧人的影子。
他摇了摇头,笑自己的妄想,“如今先太子旧案重审,我相信,会有大白的一日,所以便不会在京都多留,剩下的日子,我会回到淮扬,去善堂继续教养那些孩子。”
话毕,他咳嗽几声,嘴角溢出几缕血迹。
他本该数月前就魂归此处,是戚少夫人救了他,日日用最好的汤药调理,才能苟活到如今。
剩下的日子,他要用这条残破的身躯,来报答少夫人。
戚修凛颔首,“戚某安排马车,护送先生离京,此一别,先生保重。”
卢世隐点点头,撑手作揖。
“大人,如今朝堂上是年幼的十七皇子为储君,怕是风波还会不断,这大晋的未来,还得仰仗戚大人。”他顿了顿,却是撩袍给戚修凛跪了下去。
戚修凛将他搀起。
清风之下,苍穹浓云翻卷,即便再乱,只要有戚家在,就不会让这大晋覆灭。
转眼间,便到了仲秋。
潮儿和罗氏回了京,如今卿欢也不去侯府,便在那购置的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