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骢车的车轮再一次碾过青石板面,发出咯咯的响声。
玄圃园中,四下阗然,幽静里只有溪水的潺潺声,与御沟里飘着的五彩落花。
徐椒道:“包家中有几位性子急切的,造了不少势,更有以外戚自居的,也不知陛下知不知道此事。”
陈贵嫔沉默片刻:“徐妹妹在陛下身边,陛下究竟知不知道,徐妹妹还不清楚吗。”
徐椒也不恼,嫣然一笑道:“贵嫔娘子,您竟然能接受包宜春入宫。”
陈贵嫔嘴角轻扬,缓缓道:“即便没有包娘子,也会其他的娘子,韩夫人择五位高门贵女,只是包氏她更为看重罢了。”
徐椒深深望了一眼她,“贵嫔主中馈多年,是陛下身边的老人,论资历、论贤德、论才干,我反倒觉得贵嫔更为合适。”
陈贵嫔不为所动,“皇后乃天下之母,我福浅德薄,不敢有此妄念。”
徐椒没有接过她的话,而是自顾自道:“无非是贵嫔在家世上差了点,可陈刺史乃是陛下一手提拔,出镇二州,是封疆大吏,如今更是军功在身,贵宠异常。我倒觉得贵嫔未必没有机会。”
她一顿,续道:“《汉书》曰:窦后违意,考盘于代。王氏仄微,世武作嗣。子夫既兴,扇而不终。恭哀产元,夭而不遂。上官幼尊,类祃厥宗。邛成乘序,履尊三世。”
“而今贵嫔出自良家,家显当代。比之有汉诸位,未必不及,何故妄自菲薄。”
“说句实在话,比起后来者,我更愿意你当皇后。”
陈贵嫔蹙眉道:“徐承衣,你逾越了。”
徐椒轻笑一声,“陈贵嫔只要顺势而为就好。”
玄圃园中花团锦簇,徐椒的竹篮片刻间就装满了各色花朵。她拐着竹篮缓缓从山石后绕出,步行了百步,却见青袖在等她。
青袖扶住她道:“娘子的腿伤还未好全,就跑来了。”
“无碍。”
徐椒摩挲着篮中色泽缤纷的花瓣,瓣间触感细腻,指尖也沾上薄薄的花粉。
她轻轻道:“青袖,请务必帮我给袁景带句话。”
*
包家的造势,竟比徐家当日更甚。
又或者说因有徐太后与九位皇后的历史在,徐家傲慢不少,最多集结人马上书请立皇后,并没有刻意给徐椒身上萦绕出什么别样的光环。
然而这一次,包家四娘子出生时霞光满室,凤鸾飞翔的传说一夜之间流遍金陵城。
韩夫人屡请包家诸人入宫,宫中小宴,替包四娘子将座次安排在部分嫔妃之上,陈贵嫔一双明眸笑意盈盈注视着包四娘子姣好的面容。
包四娘子的父亲,曾是国朝中著名的美男子,素有玉面包郎之称,包四娘子多传其父,容止昳丽,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
宫中有不少江夏带来的旧人替陈知盈惋惜,却碍于韩夫人,不敢多言。
东山的夏日花鸟明媚,茂林秀丽,湖面潋滟生波,是国朝贵人置庄置别院的好去处,自然金陵城中炙手可乐的韩夫人也免不了俗,新买了私宅在此。
而包家在东山亦有一座府邸。
每逢月上东山,似乎有人能看见包家的车马出入韩宅,只是这下车的人不是包夫人也不是包娘子,而是包家那位老潘安包夫人的夫君、包四娘子的父亲包沆。
这桩艳闻,也随着包四娘子的贤德名声遍布进街头巷尾里,结合着这段时间的喧嚣,真真假假叫人难以分辨。
外头起起伏伏纷纷扰扰,而徐椒在式乾殿中岁月却格外悠长。
式乾的宫人虽不与她交心,但也不会在她面前多言羞辱她,就当她是一缕孤魂飘荡在式乾殿内。
她依旧是侍奉萧葳的衣冠,如今散了朝会,正是换下朝服的时候。
徐椒日常掂起脚尖去够他头上的冠冕,他照例微微倾下身子,她一双纤细的玉手翻飞,蜻蜓点水划过他的耳畔。
旒珠丁玲一声,他忽然捉住她的手,漆黑的眸中深沉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