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稚赶到画室,傍晚气温骤降。他在后座换了件厚一点的外套,然后上楼。陈以童抱腿,靠在门边,静静地端详着自己的画。时隔那么久,终于再完成的一件作品。
张其稚还很困,进屋的时候打了个哈欠,看到陈以童靠在那边,他用脚尖点点陈以童说:“干嘛坐这里啊。”
陈以童不响。张其稚顺着陈以童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画架上的画。张其稚呆看了会,也跟着陈以童靠墙坐下了。在画作完成前,陈以童一般都不会让他们看画。所以每次看到他的画作出现在眼前,永远会有种眩晕感。
张其稚觉得他甚至闻得到血腥味。陈以童用了红色。他从来不会用的颜色。画布上裹满了浓郁的靛蓝色,中央是两只剖开肚皮,血淋淋叠在一起的羊。羊的眼睛还睁着,望着画外的人。它们还在流血,永远不会结痂地流着血。
陈以童指着那两只叠在一起的羊说:“是一个拥抱。”
它们主动剖开自己,挖出脏器,身贴身地拥抱在一起。是一个拥抱。张其稚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他感到一种无声的震撼。
他问陈以童这幅画叫什么名字。陈以童说:“《余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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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其稚看到自己的名字和“立里”这个名字一同出现在热搜上,觉得有种怪异的甜蜜。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他知道。张其稚就一直盯着手机热搜看。阿礼吹了声口哨,说:“火了之后,感觉不一样是吧?”
张其稚没说话。他又点开了“立里”的词条。阿礼挨头过来看,说:“哦,就是又出画作的那个天才画家?”
最近常有出版商来找叶细细,问立里要不要出版画册。叶细细问了陈以童,陈以童看了眼书架上的画册,没什么反应。
张其稚去画室,从百宝盒里把那把削皮刀拿出来,在陈以童恼怒的目光下,洗了洗,开始削苹果。他切了一半递给陈以童,陈以童还是接过来吃了。张其稚问陈以童:“真的不想出画册?可以把自己的画都集结一下,以后陈以童就可以翻自己的画册了。”
陈以童坐在电脑椅上,嚼着苹果。他不想自己的画被印成一页一页很薄的东西,很多内容会在纸页上失去意义。他虽然看画册,但他同时清楚,那些画都不是画册上那样子的。
《余震》在画廊展出,有很多人慕名去看。老太太打电话问张其稚:“你送我那幅画,到底是不是立里的真迹?”
张其稚彼时开车载着陈以童去电影院,他戴着蓝牙耳机说:“假的。”
老太太嘟囔:“我就知道。”
张其稚找了一间上座率不高的影院打算带陈以童看自己演的电影。他现在出门也要避免去人多的地方了,随时要戴着口罩和帽子。
进影厅前,张其稚和陈以童说了很多遍:“看电影的时候要安静坐在位置上,不能叫,不能走来走去。荧幕上的东西都是假的。明白了吗?”
陈以童郑重地点点头。
他们坐下,张其稚把陈以童的可乐放到他身边,捞了颗爆米花塞进陈以童嘴里。
电影开始。这次,陈以童意外地安静。整场电影,他都认认真真看下来。到结尾出现老太太的葬礼,张其稚捧着一大束郁金香站在墓地边。旁白出现老太太的声音,细细诉说着心里的遗言。张其稚已经看过一遍了,再看还是觉得,这部电影确实拍得很值得。
影厅灯亮起的时候,张其稚发现陈以童哭了。陈以童流着眼泪,拿羽绒服袖子擦了下脸颊。张其稚笑死了,拿出纸巾给他擦脸。他拍拍陈以童的脸说:“她是上次和你吵架的老太太。”
陈以童已经完全忘记吵架那回事了。或者也是,只有老太太单方面以为是吵架,陈以童根本是在本能地回复她而已。
他们回家的时候,陈以童还捏着电影票。他和张其稚说:“张其稚,在屏幕上,很帅。”
张其稚笑起来,说:“当然啊。”
第二天,叶细细在上班,忽然接到陈以童的电话。陈以童叽叽咕咕讲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