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那时已经在收拾包准备走了,听到他的回答,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陈以童转头看他,表情有点不悦。钟意忙说不好意思。他是觉得太有趣,那仿佛在向一口井说话,几小时之后才听到回声。

张其稚和同学进门之后。陈以童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又恢复到了看一个还算熟悉的陌生人的程度。叶细细说得果然是没错。他整理了点自己的东西就又出门了。他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去海边看烟花。

叶细细那辆旧车性能一直还不错,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发动机出了状况。所以等钟意带着陈以童下楼的时候,张其稚他们还在琢磨车子出了什么问题。

钟意礼貌地问他们:“需要我载你们一程吗?”

陈以童站在一边,低头看着邮寄包裹新寄到的画册。

他们后来就是一行人一起去了海边。钟意问副驾驶位上的陈以童:“你想等着看烟花吗,还是回画室?”

陈以童抱着画册,盯着车窗外面发呆。张其稚和朋友已经下了车,站在海堤边。那几天气温骤降,风有点大。张其稚只穿了件黑色夹棉皮衣,冷地蹦了两下。他念大学之后,好像又窜了点个。陈以童望着他,仔细临摹张其稚五官的变化,他养长的指甲,左手背有一个烟疤。

钟意又问了他一遍:“要回画室吗?”

陈以童乖乖地点头。

张其稚转头的时候,钟意的车子已经开进了主路了。在家的时候,他观察了会钟意,一个大概三十出头,非常利落的男人。叶细细是个职场老手,说话滴水不漏,钟意几乎是同一种类型。他们能知道用什么言语让别人舒服和自在。

就像现在,钟意甚至能代替叶细细,送陈以童回画室,温柔地入侵陈以童的日常,变成他每天必须见到的人。所以,陈以童也会跟个神经病一样一直打电话给钟意,直到钟意接起来吗?

张其稚回过神,突然对自己无语。他又跟着朋友走去海边,等着看新年的烟花。

新年倒计时前,有人打电话过来,张其稚冷得躲在别人的帐篷后边,一开始没接到。电话不停地打过来,张其稚终于接起来。那位圣诞节跟他表白的学长说:“能不能给个机会一起倒数啊?”

张其稚牙齿打架,哆哆嗦嗦地说:“随便。”

他的几个同学都跑得很远,打算挤到前边一点看烟火。张其稚转头,看着海堤上来来往往的车。他忽然很想去一趟长岛画室。

张其稚举着手机,跑去打车。车子开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张其稚就有点后悔了。手机那头的学长在说:“还有十分钟。”

张其稚不知道自己突然头脑发热想去找陈以童干什么。

他下车的时候,钟意的车还停在楼前的停车位上。张其稚跑上楼,画室的门洞开着。陈以童和钟意站在落地窗边,好像在等着看新年的烟火。

学长在手机里倒数:“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烟花升上了天空,炸开的时候,陈以童吓了一跳。钟意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落地窗像一扇画框,框住了烟花绚烂的一瞬。陈以童转头望向钟意,好像很开心。

学长说:“张其稚,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张其稚愣愣地看着,说:“行啊。”

钟意(二)

张其稚不知道钟意为什么打电话给他。他越过还在熟睡的学长,伸手到那个床头柜拿烟。他点了支烟,靠在床头吸了口。钟意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刚洗完澡出来。学长说他下午还有课,让张其稚休息好退房。

张其稚捡起地上的衣裤,嗯了一声。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喂了一声。那头说:“你好,我是钟意。”

张其稚坐回了床沿,问说:“有事找我?”

钟意说:“对,是关于陈以童的事。”

傍晚,张其稚开车去市区和钟意见面。年前见过面之后,他们再没见过了。寒假他和新交往的这位学长出去旅了趟游,没在家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