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清晨, 山上终于下起大雨。

曲琉裳被雨声惊醒,辗转反侧仍无睡意,干脆收拾一番, 走?出了内室。

书?桌旁的窗是关着的, 天色阴暗,能隐隐听到雨点急促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曲琉裳在窗前静立了一会?儿,视线中忽而出现一抹蓝色。

来人手执一把青竹伞, 蓝衣翩翩,是这暗沉天幕下唯一的浅色, 走?在狂风暴雨中却如?一株宁和的清莲,不染淤泥, 不沾尘埃,好似风风雨雨都与?他无关。

竹伞下他面容模糊, 饶是如?此, 也难掩他高贵出众的气质。

曲琉裳极缓极缓地?眨了下眼,书?阁的门已被推开。

慕从嘉似是没有料到她已醒来, 视线相撞那一刻,他收伞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垂下眼眸,将竹伞放在门口, 伸手关上了门。

他一早便?来,约莫是为了审问的事。

到底是出了这样大的事,不及时处理?,恐怕谁都无法安心。

今日他束好了长?发, 换了一身崭新的蓝衣, 眉目间一点倦色消失不见。

他向她而来,在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住。

经?过?昨夜一事, 曲琉裳依旧拿不准他的心思。

她看不出他是恼怒还?是别的,身侧垂下的手捏紧了桌角,等待着他的审问,却见慕从嘉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的面庞,淡淡开口:“昨夜没有休息好?”

曲琉裳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他这在关心她?

她顿了顿道:“我被关在这里,临死前的等待最是煎熬,自然休息不好。”

他平静的眼神微微一变,眼里再次浮现出莫测难懂的情绪。

良久,他道:“临死前?曲琉裳,你就这般想为了他去死?”

声音沉沉,隐约还?有一分怒意。

曲琉裳心中猛地?一跳。

慕从嘉说“他”?

所以慕从嘉早知下手的人不是她,留着她也是为了找出真正的凶手?

她捏着桌角的手一分分用?力,轻笑出声:“他是谁?从头至尾都是我做的,哪有什?么他?”

窗外轰然一声雷鸣。

一闪而过?的白光中,慕从嘉冷冷扯了下嘴角,向她逼近。

两人之间距离急剧缩小,曲琉裳不得已后退,腰部靠上桌子边缘时,他终于停下。

“曲琉裳,你若能使出一套刀法给我看,我便?信是你做的。”

曲琉裳抿了下唇,不再说话。

她的确不会?刀法,她用?起刀来,约莫就和剑一样,只能挥舞几下,但要使出完整的刀法,还?差得远。她若真在慕从嘉面前用?起刀来,只怕会?破绽百出。

书?阁内静下来,窗外雨急风骤。

沉默片刻,慕从嘉再次开口,声音低缓了许多:“你想保护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曲琉裳垂下眼眸,依旧一言不发。

慕从嘉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倘若,在黛城他没有救她,是旁人救了她,她也会?这样去保护别人吗?

她不看他,也不与?他争辩,是觉得他无计可施后会?推她出去堵众人的口吗?

不,他不会?。

她不在乎自己的命,他在乎。

僵持半晌,他依旧不愿离开,继续道:“只要你说不是你做的,我保你安然无恙,行云宗之内都不会?有人敢挑衅你。你救过?小川,我知晓你的为人,曲琉裳,他,不值得你如?此。”

少女?闻言终于有了反应,抬头浅浅笑了下:“想不到行云宗的大师兄竟如?此单纯,如?此好骗,不过?是为了获取你们的信任好留在行云宗才做出的事,慕师兄却信得死心塌地?。”

她的眼睛里一丝温柔也没有,说出的话在笑容下变得格外讽刺。

她想激怒他。

她是铁了心想替长?离背下这些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