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陆唯西眼睛缓缓聚焦,被推着经过身边后,周启章见到他微微弯了下嘴角,就像是完美交差。
他带着赵锦弦一同跟下楼去了急诊,看着陆唯西被推进去,此时此刻,他下意识摸出手机想要给周自横打电话,拨出去许久只听见无人接听的嘟嘟声方才想起他在上手术。
进入盐与水抢救室后,陆唯西被推了一剂止疼,窜遍全身的冷痛止歇,身体撕裂似的疼也得到缓解,但他的心率始终不正常,或快或慢,超出临界值。他明明听得到护士问他姓名,年纪和家属信息,也看得清楚她嘴巴动,但是嗓子像是突然哑了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后来似乎有人找到了他的手机,扶着他的手解锁屏幕,翻通讯录打电话。
等不及人来,他被推去做检查,神思清醒,身体时轻时重,一会儿像是飘在云端,一会儿又像是被压了千斤巨石。
做完检查后他被临时安置在抢救室,医生联络手术室的过程中,慕南枝和邵君逸赶来。他记得此前胃出血开刀住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慕南枝从始至终都没在他跟前哭过,可这一次,在抢救室里看到插在他腹部的刀却哭红了眼,后来他血压突然往下掉,医生将她叫去问话,过敏史、既往病史和近期身体状况,她如数家珍,握着笔在每一页纸上签字。
陆唯西想自己签,但没人理他,在他进来前一旁拉起的隔帘里就有人在抢救,吵杂的脚步声和医生护士的说话声都让人神经紧绷,期间那人应该是上了除颤仪,后来又听见呕血不止,直接做的开腹探查。
开腹探查他也经历过,疼不疼不记得,只记得特别冷,好像真的能感觉到肚皮被划开,冷风吹进敞开的腹部,席卷暴露出的器官,太冷了,想着想着他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此时旁边仍有不停挪动的脚步声,他恍惚间听到有人说得把手铐解下来,不知为何,突然福至心灵似的,他想起先前在二楼看到的救护车上下来的人。
还没救过来吗?毕竟情况不稳定下来是没办法送手术室的,医生说他的情况尚属稳定,可以手术,慕南枝和邵君逸在轮床的一左一右,她握着他的手,问他疼不疼,安慰他不要怕,把刀拔出来就好了。他笑了笑,又生出浓重的愧疚情绪,这些话明明应该是他来安慰她的。
算起来他给人当儿子是真的不合格,小时候上蹿下跳掏鸟窝打架逃课搞破坏,被叫家长,最收敛也只有高中住校那三年,上大学不爱听课,窝在家里自己看书,期末考也是低空飘过,要多糟心有多糟心。考研使了把劲,总算是没有让人失望,但却被陆广仁和慕南枝遣送来了云中,仗着天高皇帝远他作生作死将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让临近退休年纪的父母双亲措手不及。
他可真差劲啊。
不像周自横,说起来周自横,陆唯西突然想起来那人此时似乎就在手术室,也不知道哪个病人有这样的幸运。从最深层的私心上讲,他特别想让周自横给他做手术,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那样他身上的疤就没办法藏了,并且,医不自医,他虽然算不得他的家属亲人,但毕竟是一张床上睡过的人。
还是不要碰见他好。
进准备间时,陆唯西看到后面一起推进来的那张轮床,被单上的血太刺眼了,晃得他眯了眯,周围跟着的是清一色的警察制服。
邵君逸一开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陆唯西身上,直到他们被拦在准备间外,听见身后的声音朝推来的床扫了一眼,那人脸上的血污犹在,氧气面罩扣住半张脸,皮肤青紫,呼吸艰难,他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绞成一团乱麻的脑袋里全是对陆唯西的担忧,慕南枝眼睛泛红,准备间的门关上后又双手掩面落泪,邵君逸压下乱糟糟的思绪,扶着她到等待区坐下。
陆唯西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进入手术室,沿途的走廊冷冷清清,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吹的有些冷,尤其是半裸露的腹部,冰冷之意贴着刀刃和皮肤在用力撕咬似的,浩浩荡荡冲淡了止痛剂的效力。
好疼啊。
手术间怎么那么远,也不知道周自横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