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身子弱,原是每日要喝一碗银耳燕窝粥补身子的。这日厨房当值的就刁难不给,反挖苦道:“我的姑奶奶,如今这吃穿用度都有个讲究,三太太说了凡是要用燕窝鱼翅的,一概要禀明了她才能分派,我一个做下人的,并不敢擅专。”
一旁的珍珠一向同红袖不合,这时也凑上来,却故意对着那厨娘叱道:“你可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可是咱们家的大小姐,怠慢不得的!她的身份和我们可不一样,受不得一丁点儿屈!”
气得红袖顿时紫涨了面皮儿,咬着牙啐骂道:“你们少拿腔作势的也别得意得太早了,有你们现报的时候!”知道再留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只得转身恨恨的走了。
刚巧翠墨去厨房煎药,给撞了个正着,回来就同子矜说了。
子矜有些疑惑:“她是为什么要天天吃燕窝?”
“她原就一直多病多灾的,我们素日里常说:她是个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之前有个出名的大夫,说她先天不足,肝肺阴弱、经脉不畅,需要好生调理着,不然只恐年岁不保。只是一个做丫鬟的哪有这个福气?还三天两头生病要人伺候的,要不是大少爷宠着,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如今那起小人也是可恨,树倒众人推,都巴不得看好戏似的。”虽然翠墨也不喜红袖的为人,但物伤其类,见她受人欺凌也于心不忍,反倒替她叫屈。
子矜点头道:“这也难怪。虽然可怜,也是她之前太过的缘故。”
第二天晚上,子矜好不容易逮着了从舞会归来的大少爷,趁着没有旁人的时候好言相劝道:“你不是素来自诩最是怜香惜玉的么,这次为何这样无情?新欢固然好,但红袖对你一片痴心,你也不要太辜负人家了。”
白致立正歪着身子倚在门上,他身上还穿着手工订制的高级西服,一贯的吊儿郎当的姿态,潇洒不羁的很,听了她的话有些惊奇,嘴角上扬,带了几分戏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她的。”
子矜见他满不在乎的神态,就有些生了气:“我知道是我多管闲事了,我也并没有什么立场劝你的。但是你这样勾三搭四、喜新厌旧的,难道心里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内疚?”
白致立听了却也不气恼,挑了挑浓眉,优雅中透着一丝邪气。此刻他背着光站着,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衬的他俊美的轮廓更加分明,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笑意盈盈,然而那笑又带了几分淡漠几分倦怠,平添了一种成熟世故的魅力。
子矜暗暗叹了口气:也难怪那些女子明知道他名声不好,还一个个前仆后继的……,却还是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只是红袖是个死心眼的人,我怕她会想不开。”
白致立却突然收了笑容,冷声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子矜一愣,声音也冷了下来:“那就最好不过了。可我还是奉劝你一句:那个惜兰只怕没那么简单,你多留个心眼没有坏处。”
白致立见她生了气,忽又笑道:“你的心肠还挺好又关心她,又关心我。”
见她微窘,才敛起玩笑的神色,正色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出什么事的。”
子矜又是一怔:这大少爷看似云里雾里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反而还比一般人多了份细腻,能揣摩人心似的。却见他早已收回了刚才一本正经的表情,又恢复了那副慵懒颓靡的调调。忽然心下有莫名其妙地一软,温言问道:“我知道你既有才华又有能力,可是为什么不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呢非要这样自暴自弃的。你每日里东游西荡、无所事事,不觉得很可惜么?难道心里真的会很开心?”
白致立像是很惊讶她会这样“苦口婆心”的劝他,却是“嗤”的一笑。那比女子还要长还要卷的睫毛像扇子一样瞬了瞬,掩去了眼里一闪而逝的感动。
过了一会儿他那低醇的嗓音传来,影影绰绰的:“也许人生除了寻欢作乐还有别的重要的事,但是我觉得没有也挺好的。为什么要改变呢?没有这个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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