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常渊提着的心在林净月止住话茬后,缓缓放回胸膛。
这番话,看似是为太子分忧,实则暗藏了几分替他求情的意思流放南境,尚且有周旋活命的机会;死在当场,可就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了。
京城不缺聪明人。
太子危险地眯起眸子,指尖摩挲着轮椅扶手,脸色逐渐阴沉。
汀南握着剑的手一动,视线一寸寸扫过左常渊的脖颈,似在思量从何处动手。
赶在太子下令前,左常渊果断抓住林净月送来的喘息时间,大声恳求:
“殿下,我有左常池毁坏的那一半账簿!”
太子充满戾气的眸子一顿。
张大人激动地抬头,想当场质问左常渊,又忌惮太子,迟迟不敢张口。
林净月一听‘账簿’二字,顿时豁然开朗。
这便是左常渊最后的保命手段。
只不过左常渊深知太子的秉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敢轻易呈上。
毕竟谁也不知道账簿送到太子手中,到底是保他一命的关键,还是送他上路的夺命利刃。
“据孤所知,左常池并不信任你,否则你早就被拉去了菜市口。”太子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孤怎知,你口中的账簿,是真是假。”
左常渊强忍全身疼痛,挣脱开来,恭敬跪倒在地:
“半年前,我意外察觉大哥,咳咳,左常池不对劲。问过几次都被含糊过去后,为防万一,我私下做了些动作。
殿下,我愿送上账簿,助殿下铲除贪官污吏,只求殿下饶赵锦凌一命。”
账簿上每一个人名,都是一个以金银宝物谄媚上官的官员,是数不尽的人头,和充盈国库的希望。
而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一个早早被左家休弃、可流放可宽恕的女子。
正当众人以为太子会毫不迟疑一口答应时,林净月却瞧见了太子脸上的沉吟。
她仔细一琢磨,突然理解了太子。
换成是她,面临眼前的一座金山,和埋藏水面下数不尽的金山两个选择,林净月选都不选,直接通吃。
果然,太子轻抬下巴,轻描淡写地道:
“账簿,和你的命,孤都要。来人,将赵锦凌带……”
左常渊的心狠狠一沉。
“殿下请慢!”一阵马蹄声急促响起,眨眼间,总管太监陈诲翻身下马,匆匆赶来“陛下口谕,左老爷子任御史大夫十数年,有功无过;左常渊在大理寺任职时,亦是兢兢业业。”
泰丰帝并未插手太子处置左常渊,只遣陈诲传来一句口信,态度很明显:
如何处置左常渊,太子说了算,但得留左常渊一命。
陈诲顶着太子凉到心底的眼神说完,这才注意到旁边硕大的成远侯府牌匾,以及站在门口石阶下笑容温和的林净月。
他略一沉吟,迈步凑近紫檀木轮椅,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陈诲出现的瞬间,林净月便知左常渊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至于太子如何处置左常渊,林净月并不在意,她倒是有些为自己担心。
来人看她一眼后,便凑在太子耳边说了句什么,而后太子漫不经心抬眼望着她,似在思量。
林净月尽量平和的和他对视一眼,扬起一个客套柔和的微笑。
“父皇的话,孤知道了。”太子收回打量审视的视线,挥手喝退陈诲,轻飘飘定下对左常渊的处罚,“一南一北的太费事了,左常渊和左家女眷,通通流放南境。”
念及‘左家女眷’时,太子稍稍加重了语气,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左常渊立刻激动地跪拜:“谢陛下、太子殿下隆恩!”
他深深一叩头,起身时看向林净月的眼神,亦是万分感激。
林净月要的就是他左临渊的感激,一切正如她预料的那般,甚至比她料想的还要顺利。
赵锦凌不去北疆,而左常渊被流放南境,自然承不到周肆然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