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代行君权,月食乃是警示人臣,自然与殿下无关。”李吉甫语气平淡地道,“只是庸人眼拙,未能看透此点,因此才吵吵嚷嚷,归罪于殿下。然而殿下收西域、抗吐蕃、降回鹘、纳藩镇,皆是不世之功,盖天命所钟、黎庶所系者也,又岂会有天象示警?”
这番话算是彻底颠覆了谏臣们弹劾雁来的根基。
他们说她威凌主上,他就说她是代行君权,他们说她被上天警示,他就说她是天命所钟。
只差一点点,那层窗户纸都要被他捅破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天必将到来,但是听到李吉甫这话,还是有人急了,甚至直接喊道,“安邑公,你这是胡言乱语!”……
雁来挑了挑眉,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宋若宪立刻上前一步,低声道,“那是殿中侍御史王起。”
雁来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面露思索之色。宋若宪见状,便继续道,“他是贞元十四年的进士,后来又登直言极谏科。元和三年安邑公出镇淮南,曾征他为掌书记。”
居然还是李吉甫提拔起来的人。
雁来又转头去看李吉甫,却见他面上竟没有太多诧异之色,直起身看向王起,问道,“我所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
王起虽然也是个才子,但在语言的艺术这项技能上,显然是不可能跟久经仕宦的李吉甫相比的。他明知道李吉甫在这“实话”里添油加醋了,可若要他逐一辩驳,又不知从何处入手。
不过他反应也很快,既然没法争辩,那就不去争辩。
顺着李吉甫的话头说下去,肯定说不过他,不如继续说自己要说的,“中书令自然是功勋卓著,因此才会在陛下有恙之时,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但君臣有分,岂可任意混淆?若照你所说,中书令是代行君权,那便失了人臣之礼,宜其天降异象示警!”
一句君臣有分,让李吉甫已经模糊的界限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李吉甫当然也有话驳他,但被坐在右侧的雁来抢了先,“那依王侍御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做呢?要不现在就让人将陛下从蓬莱殿抬出来,让他在殿上垂帘听政?”
王起顿时涨红了脸,“臣并非此意!”
其他人也忙劝道,“陛下尚在病中,怎么经受得住这样的辛劳?还是让他静养为宜。”
开玩笑,真把李纯抬出来,不说这朝廷威严会受到影响,就说陛下万一不管不顾地折腾起来,谁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