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妮妮房间时,他顺便带走了桌上的一沓名片。名片上的人,大多是医生。

即使抱着这么多东西,他走路依然没有声音。

站在客厅中,脚感柔软。一大块织造繁复的地毯铺着,颇有美感,也易燃烧。

陈麟声摸出打火机,叮一声掀开盖子。

火苗簇起。

他先帮自己点了一支烟。

左手夹着,胳膊托着收纳箱。

他很想把冒着火苗的打火机就此扔出去。

他无法克制这种想法。

站在客厅里,他仿佛看见无数被折磨的自己一起存在着,像地狱里的恶鬼。

站到十分钟的最后三十秒,他抽了一口烟。

一切烟消雾散。

他转身离开,留正门大开。

贼若是留下痕迹,势必是为了挑衅。

把箱子扔在副驾驶,陈麟声为自己绑上安全带,间隙他还抽了一口烟。

忽然,他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抬眼望后视镜里一望,发现妮妮醒了,睁着葡萄大的眼睛,正静静看他。这是他最亲爱的乖女,可一瞬间,陈麟声还是吓出了冷汗。

妮妮是他的报应,最好的报应。

像讨好一尊神,他苦笑,将烟碾灭。

妮妮睡够了,到酒店就不再睡。陈麟声终于出走,出手阔绰,一下子划掉积蓄的五分之一,带着女儿走进的大厅,由侍者帮忙按电梯并一路开门。

选了高层,可看到海港。

但他的钱终究太少了,他翻阅酒店评价,有人只留四个字,喜忧参半。

然后,父女两个坐在可看到海的落地窗前,共享一碗泡面。

海就是海,千年万年都一个样,夜里也澎湃。据说今年台风会晚点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妮妮很有精神,抱着奶瓶吮吸。陈麟声则衬衫领大开,吃桶面吃得面红耳赤。

他买错口味。

太辣。

叮叮两声,陈麟声的手机响。

妮妮乖巧地指,提示爸爸。因为爸爸太多次对响了的手机视而不见,她就自觉为提示来电负责起来。

陈麟声叹口气,他就是不想看手机,才故意当没听到。

但妮妮每次都主动提醒他,他不得不做反应。

“多谢妮妮,”陈麟声微微笑着,声音温柔,望向手机的眼睛却冷淡而疲倦。

三个人发来消息。

施简的飞机已落地,几个年轻人为分房间争吵,刚刚解决。

陈麟声独来独往惯了,不懂如何在集体中自处,他只会单独攻略。好色的就朝他笑,第一次笑了,往后就不用笑。追求精神共鸣的,就诚实,稍微冷一些也没关系,只要后来回的消息字数足够多。

人想要什么,就按一指头蜂蜜那么多给他,要他食髓知味,后面自然会殷切地追来。

只是这一过程,断无真心可言。

施简周围施眷侣好友,他的烦恼,陈麟声能解决得不多。

他回复一句“早睡”就切了出去,换下一条。

备注为严木的人发来消息:

“Theodore你好,你寄来的书我已经看完,我已回港,明天可否一见。”

是他在出版社工作时认识的小导演,为几个错误

陈麟声请他吃饭,用一杯酒教他从沉默寡言到侃侃而谈,然后意识到什么似的,又不好意思地沉默。

在遇见的这么多人中,陈麟声对这个严木也算是有些好感。一个穷困的小导演,热爱艺术片,似乎也颇有才华。

陈麟声奔赴国外读书,学的是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艺术,他读一百遍也不懂,更领悟不到。

偏偏施岩仲逼他学。

教授用英语描述的月亮,和严木口中的月亮不太相同。

它对人类究竟有什么意义。

严木开玩笑说,自己看到月亮就会饿,即使读过一百首赞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