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屏风后的人出现的那一刻,屿筝不免还是觉得窒息。在衢云山林中见到他的时候,他倚在树干上轻轻吹奏着筚篥,神情寥落,露出难以言说的寂寞神色。被那些黑衣人追杀的时候,即便不会丝毫武功,也要试图将自己周护。
尽管那时候,屿筝便察觉到他的身骨看上去有些虚弱,像是久病之人。可再一次看见拓跋阑,屿筝的心中竟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拓跋阑着了一袭锦衫,厉咳着从屏风后缓缓行出。明明是风华正茂的男子,不过短短数月时间,竟消瘦的只余一副身架苦撑。原本深邃的双眸早已失了当日华彩,犹如灯尽油枯般,看不出半点光华。
灵儿见拓跋阑起身,急急上前为他披上一件大氅,随即搀扶着他,缓慢地走到一处铺着白狐皮毛的软榻上落座。仅仅几步,便已让拓拔阑不堪重负,坐在榻上重重喘息起来。
看着他,屿筝心中浮现众多疑虑:拓拔阑到底是何等人物,初次见他,他便被黑衣人追杀,而此番竟是在深宫之中遇见他,更何况他已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如果当初在衢云山林中追杀拓跋阑的人的确是颜冰哥哥无疑,那么颜冰哥哥此时难道也在宫中?!
诸多疑惑绞在屿筝心头,她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却忘了自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拓跋阑……
许是察觉到有人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厉咳之后,拓拔阑抬头迎上了屿筝的视线。
只见站在郁司药身后的宫娥,轻纱覆面,殿内昏暗的光线下,并不能将她的模样瞧得真切,只依稀分辨出露在轻纱外的肌肤上有零星可见的红疹。
拓拔阑带着几分疑惑看向那女子,却见她在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后,不自然地撇过头去。拓拔阑的脸上露出一丝苍白的笑意,随即说道:“郁司药从不带外人来清韵楼……”
郁司药回头看了看屿筝,浅笑应道:“若是放着她在司药处,不知要平白惹出多少祸端来……”
拓拔阑的笑容逐渐在面上氤氲开来:“能让郁司药上心的人,定不简单……”
直到这时,屿筝这才从拓跋阑的脸上瞧出初见他时的一丝俊朗。
郁司药见她发怔,忙低声道:“还不见过拓跋王子……”
王子!!!屿筝心中暗惊。原以为拓拔阑不过是来上京做买卖而已,不曾想身份竟是如此尊贵。
拓跋……屿筝在心中默念了几番,便恍然大悟,曾听颜冰哥哥说起,云胡有位二王子,七岁时作为质子送入上京宫中,难道说的便是眼前这位拓跋阑吗?
屿筝想的出神,倒是忘了见礼,郁司药脸色一沉,方要开口,却听得拓跋阑道:“不必了,郁司药也知道,清韵楼中不兴这些礼节……”
说罢,拓跋阑轻声唤道:“灵儿……”,一侧的灵儿上前,从郁司药带来的食盒中取出药碗,递到拓跋阑眼前。
拓跋阑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未轻皱一下。
见他饮下汤药,郁司药微微一笑,接过药碗,便带着屿筝告退。
转身离开清韵楼的时候,屿筝不由自主地朝着拓跋阑撇去一眼,却瞧见他倚在软榻中,也正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
屿筝看着那双眼眸,心中不免一惊。随即转头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