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时辰,只怕是不会来了……”屿筝低喃。
不料话音刚落,芷宛却挑帘入内:“小主,郁司药求见……”
屿筝从榻上直起身子,便见一袭锦蓝宫服的郁心入得殿内,盈盈一礼:“司药处有事耽搁,奴婢来晚了……”屿筝撑起一丝浅笑,朝着青兰道:“给郁司药看座……”
待郁心落座,青兰便将盛了温水的铜盆端至郁心身前,侍候她净了手,便带着芷宛,桃音退了出去。
郁心见状,只挽起袖纱,将略带冰凉的手指轻然搭在屿筝的伸出的白皙手腕上。沉默半晌,郁心眸光一动,却听得屿筝淡淡说道:“虽是刚入夏,却只觉暑热的厉害。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郁司药带了什么祛暑的良方?”
然而郁心却淡淡一笑,收回了手沉声道:“奴婢不敢说有什么祛暑的良方,倒是有句话,想必筝顺常听了,定能静心消暑……”
“哦?”屿筝打起几分精神,看向郁心。但见她脸色较之清桂苑所见,略显憔悴,原本凌厉的双眸也失了几分神采。体内像是有什么被抽走一般,十分疲惫。
郁心微微顿了顿,便抬头看向屿筝道:“璃贵人根本没有身孕……”
心中虽是大吃一惊,屿筝却维持着表面的神色淡淡笑道:“郁司药,你可知这话说出来,姐姐她便是欺君之罪。即便我们姐妹素日情淡,但终归这件事关系着白府,关系着父亲和白府几十口人的性命。郁司药打算凭着这一句话,便置我白府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郁心理了理锦蓝宫服,正襟而坐,面上带了十二分认真神色:“奴婢若是有此心,大可以直接禀报皇上便是,何必特意来邀月轩告知顺常?”
屿筝眉头微挑,看向郁心:“既是如此,我倒很想知道,郁司药有此作为,倒是为何?”
郁心微微垂首,沉吟了片刻,便沉声道:“此番前来本是有一,如今说来却是多了一桩。这其一自然是璃贵人胆大妄为,买通了太医一并对龙嗣一事扯了谎。奴婢猜想,这件事本就难以瞒得长久。可见璃贵人心思并不在诞下龙嗣上。只怕这诓出的‘龙子’,迟早会滑胎,再一并索了他人性命。这宫中有谁与璃贵人水火不容,也不必奴婢言明了吧……不是这邀月轩便是那玲珑阁。小主和蓉嫔只怕难逃此劫……”
想起今日琴月轩中屿璃的模样,屿筝也多少猜出其中猫腻。故而淡淡一笑:“这不过是其一,所谓其二又是为何?”
郁心看向屿筝的眼神有几分沉肃:“这其二,便是为了报答当年江太医救命之恩,留江府一条血脉……”郁心顿了顿,看向屿筝道:“奴婢恭喜筝顺常,筝顺常有喜了……”
步步皆惊迷雾显(三十四)
郁心的话像是晴天一道惊雷,震得屿筝两耳发聩,动弹不得。她下意识地抬手抚向小腹,许久之后,才强挤出一丝看似镇定的笑意道:“郁司药又在胡言乱语了。有了身子的,分明是璃贵人才对……”
但见郁心轻轻拂下袖纱,笼了锦蓝宫服,脸上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奴婢的话,顺常总是不信。这几日顺常定是燥热难忍,食不知味。若是信不过奴婢,大可传了太医来诊脉。顺常这身子,只怕是一月多前,在顺德行宫时便有了……”
顺德行宫!屿筝的脑海中闪过那日午后沐晨楼的景象。醇香沁鼻的烈酒,醉熏的皇上,奋力的拉扯和推搡,还有窗格外逐渐阴沉下来的天幕……
皇上的炽热和滚烫,在她微凉的身子上落下清晰的印记。一寸一寸,昭示着她的归属。倾倒而下的大雨声响,仿佛是薄利的刀刃,将她的身体和心,一并剜割的彻底。
她不曾想过,那不愿忆起,甚至让她觉得惧怕的初幸,竟是留下了这样的结果。
屿筝不由自主地轻抚小腹,暗自感叹:就在这里,竟是有一块血肉存在,肆意疯长,然后会有他的眉眼,自己的唇角。这是多么神奇而让人敬畏的事。如若有一面铜镜搁置在眼前,屿筝相信,此时她的脸上定会闪耀着着母性的光辉。
然而不过是短短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