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朔说得轻描淡写,苏景同听得字字钻心,他那时要用什么心情,去一遍遍洗脑提醒自己,爹娘不爱他,一切都是假的,他们的温情掺杂着利益纠葛,他必须要把家当做战场严阵以待。
苏景同把脸贴在顾朔手背上,亲昵地噌噌,“对不起。”摔一跤是什么大事?假如他没有哭着回去告状,他爹不会找周文帝要说法,顾朔也不会受此苦,“你没有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当时才十岁,你足够冷静、足够理性,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们不负责任,错的是他们,是我。”
顾朔手翻转,掐住苏景同的脸,“收回你的道歉。”
苏景同不明所以。
五岁的小孩,从轿辇摔下来,磕破头,哭着回去告状,情理之中。苏景同一面安慰顾朔,说这不是他的错,是周文帝和娴妃不负责,一面却又怪五岁的自己不该哭,不该没预见到对他的伤害。“你道德感总是过高,你最擅长的事是难为自己。”顾朔评价,“朕不想从你口中听到道歉。”
苏景同奇怪地看他。
顾朔补充:“这是圣旨。”
“那,”苏景同犹犹豫豫,“接旨。”
顾朔又将话题带回来:“朕有一点不明白。”
“嗯?”
“不止朕躲你,学府的皇子、伴读,人人都怕你。”顾朔问:“你为何偏记朕?”
苏景同难以启齿,“他们长得不好看。”
顾朔:……
“你……”顾朔憋得说不出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苏景同无所谓,“你们读书人就是太拘泥,谈美色变。”
“陛下,”苏景同懒洋洋道:“你这般容易脸红,很难不让人想逗哭你。”
“除了这件事,”顾朔冷静地转移话题:“你还有别的要控诉朕讨厌你的事吗?”
苏景同冷笑,“数不胜数。”
顾朔:……
何至于此。
天色太晚,“先捡要紧的说。”顾朔道。
“滨州赈灾。”苏景同斩钉截铁。
文和11年,大皇子和皇后撺掇周文帝把刚满十四岁的顾朔扔到新州当郡王,封号熙,远离权力中心。文和15年,摄政王苏季徵担心在外的藩王坐大,以给周文帝祝寿为由,将所有藩王找回来,包括十八岁的顾朔。
新州苦寒,顾朔去时,一身锦缎,回来时换了粗棉衣。
国家再乱再穷,京城都不穷,生活富足。顾朔生在宫闱、长在宫闱,曾经走的最远的路,是在皇宫狩猎场。他睁眼是繁花似锦,闭目是纸醉金迷。
顾朔自以为在宫中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挨过周文帝的罚后,宫里拜高踩低,一应用度都是别人挑挑拣拣剩下才给他,锦缎是缝制错版不齐整的,饭菜是不新鲜的,冬日炭火是克扣的,就连笔墨纸砚,都是最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