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高大挺拔的身躯在他面前蹲下。

林想起不合时宜地想：哇，天都亮了。

等林想起反应过来陆琮在为他穿鞋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抗拒不是躲避也不是感到惊讶，而是很自然地身手撑着陆琮的肩。

“抬脚。”陆琮低声说。

“哦……”林想起几乎靠坐在陆琮的肩头，在陆琮手掌的握持下，乖乖抬起脚，穿好了两只鞋。

陆琮起身，军装依旧笔挺，但林想起竟然觉得没那么冰冷了。

以前陆琮常常帮林想起穿衣服穿鞋，不是因为林想起生活不能自理，主要是有时候他没心没肺的，天气降温了却不知道穿适合节气的外套，又或者洗澡的时候忘记在门口放上一双干净的备用拖鞋，总是湿哒哒地就走出来。

陆琮总是将林想起照顾得很好，林想起也一直都很依赖陆琮，他们两个都习以为常。

原本以为十年会带来很多身不由己的变化，但这一瞬，林想起却又觉得，陆琮还是那个陆琮。

他们再次往前走去，但是林想起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也可能是穿上鞋以后感觉脚踏实地了些，他大着胆子凑到陆琮身边，和他并排走。

“陆……”林想起顿了顿，才问，“你要带我去做体检吗？”

陆琮带他走入电梯：“嗯。”

“太好了，我醒来就在想，如果我昨晚……呃，我是说十年前，真的是猝死的，那可能现在病还没好呢，检查一下最保险。”

林想起作为死过一次的人，很是惜命。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陆琮来到了位于这栋建筑三层的医疗中心。

5.

林想起觉得陆琮骗了他。

进了医疗中心后，陆琮根本没有安排人给他做体检，反而是叫他在休息室里等待，把那个圆滚滚的机器人留着陪他，自己却进了里面的一间房。

林想起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他该不会真以为我是鬼吧？”

“你当然不是鬼。”机器人捕捉到了林想起的声音，很热情地和他搭话，“不过你的存在确实很奇怪。因为在我的逻辑里，找不出你出现在这里的合理解释。”

林想起被它吸引了注意力，发现这个机器人说话一点都不像机器，语气和声调都特别自然，沟通起来几乎和普通人类没有区别。

“你认识我？”林想起问它。

机器人道：“这里的每一个智能终端都认识你。”

林想起微微睁大双眼：“为什么？”

它说：“陆琮少将曾经将你的所有资料录入了他个人的数据库，因此他权限下的所有智能系统都能识别出你的信息。”

林想起愣了一下，很多问题卡在喉咙里，好半天，只能再次问出一句：“为什么。”

机器人又说：“我无法追溯我存在以前所发生的事情，但通过逻辑推演，我想这是因为，少将希望将你以这种形式保存起来。”

“……听起来有点可怕。”林想起干巴巴地笑了笑，“就像电子骨灰。”

“理解很到位。”机器人以最寻常的口吻，说出了一件让林想起震惊的事，“十年前，你的遗体一夜失踪，什么都没有留下。活着的人想要纪念，只能通过一些别的方式。我的前一任智能曾经向少将提议，利用你丰富的个人信息，创造一位新的‘林想起’――你可以理解为你的克隆体――虽然无法做到100%真实还原，但作为日常陪伴完全没有问题。”

林想起听得毛骨悚然，总觉得这事儿跟科幻片似的无厘头。他一方面感动于陆琮对他的深情厚谊，但一方面也有点怕自己死后被造成克隆人。

他支支吾吾问：“……然后呢？”

机器人说：“然后它就被少将拆了。”

林想起：“……”

原来它的前一任是这样退休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让林想起松了一口气。

他就这样和圆滚滚机器人聊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