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时日，清和回来也差不多快一月了，晚饭的时候，陆娘主动问起沈家夫妇什么时候回京城。

沈夫人下意识看了看女儿，这边的事情了结清楚，他们是该回去了，诺大的将军府不能无主。她只怕女儿舍不得陆峥这个哥哥，兄妹俩的感情，真的很好。

这时候清和乖乖说了句“听父亲母亲安排。”

等到用完晚饭，她才问陆峥，何时下西南。

朝廷这次是要组织一支专门应对贼匪的军队，听说是皇帝的十六皇子离殿下主使，但离殿下不得圣恩，此行多半是被发配边远，因而各地招募兵士大抵也不能一帆风顺的，不过像是分批规整训练，倒是有可能。

前世陆峥在牢狱里伤得极重，等他伤愈后，已经是这支军队的最后一次招募。

所以清和才不太能确定时间。

陆峥边给她收拾些她喜爱的小玩意，边道：“大约五日后，我恐怕不能送你回京了。”

清和叹了声，坐在床边踢踢腿，离别的愁绪浮上心头。

陆峥若有所感，回身果然看到她耷拉的脑袋，他指腹摩挲着清和最爱的桃木簪子，心中怅然，低声说：“眼下分别，是为了日后更好相聚。”

“是哦！”清和嘿嘿一笑，跳下来，跑出去了。

“哎”人没影了，陆峥无奈笑笑。

清和本来是想去帮陆娘收拾行李，但进屋却发现陆娘压根就没有要收拾的样子！

不等她开口问，陆娘拉她在床上坐下，说：“不急，不急，娘有话跟你说。”

清和隐约猜到了什么。

陆娘慈爱地抚顺她跑乱的发丝，“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所以娘才更得为你考量。”

“将军府，高门大户，人情复杂，你如今可知有几房？各种妯娌姊妹交情如何，你可有数？若娘真随你去了，人生地不熟，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整日蜷缩内宅，行事谨小慎微，这就是享福吗？”

清和原先准备好的一箩筐劝说，就这么顿住了。

重来一回她满心都是家人团聚，经陆娘这么一提，才猛然想起，将军府可不是什么清净悠闲的地方，先有二房婶娘不好对付，后有自幼寄养在母亲身边的宁表姐处处装可怜卖惨、博取家人同情关注，除去家里这些，还有外头世家大族的人情往来要周旋，前世她一个乡野来的嫡小姐，即使有父亲母亲护着，处境也算不上好。

其中，还有人面兽心的南宫御。

她要回的，无异于一个名利争斗场，纵使重来一回，也丝毫马虎不得。

这样的境地和无处不在的危险，对娘来说是不安稳。

就算如此……清和难过地抱住陆娘：“可爹走了，哥哥去西南了，女儿怎么忍心让您一个人在这里？”

“傻孩子。”陆娘低头看看她，“娘身子好好的，隔壁又是你王婶娘他们，哪是一个人？去京城才是一个人啊。”

清和闷在她怀里摇头，其中道理她都明了了，可心里还是难过，恨自己的无用和无奈。

然而，陆娘的思量和选择也并非没有道理。一个寻女十年的亲娘，熬了这么久，总算寻得爱女，可是感情生疏，此刻正是迫切想要和女儿建立亲厚母女情，她一个养娘再去，算怎么回事？此分寸若把握不好，非但要伤了这些年的母女情分，还会无端惹沈夫人猜忌。

要是三五年后，再面临这个选择，陆娘定是毫不犹豫就答应清和回京了。

母女说了很久的话，总算把心结解开。

清和出门，陆峥正坐在院子枣树下，耐心地将秋千的绳索拉短些，听到清和走过来的动静，他安静抬眸。

清和就明白了，娘这是早就跟哥哥商量好了，想必哥哥也早做好了安排。

秋千弄好了，陆峥示意她坐上去看看。

她坐上去，握着绳子前后晃了晃，高度刚刚好。这秋千还是她十岁时陆爹给扎的，如今她十四。

“哥……”清和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已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