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里是戈壁荒漠, 结界外却不是他们之前所在的望月城一角。
而?是白水河畔。
一落地,白衣女子就甩开曳月连连退了三步。
与其说?是甩开,更像是慌乱避让。
她跌撞不稳, 一双眼睛睁着死死望着曳月, 却不说?话。
曳月站在原地,从容望着她只露出了眼睛的脸, 长眉很轻地蹙起:“雷柚?”
是疑问?,但却肯定?。
女子反应更大,一副见了鬼又迷茫失措的样子,眼睛睁得?更大, 牢牢将曳月锁住, 嘴上病了似的说?着胡话:“别想骗我,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真的会复生你,你根本不是……他自?欺欺人找的替身是吗?你才不是我的师兄, 你怎么可能是……是我师兄!”
她说?着不可能, 一张脸却已经哭着扭曲起来,像个受了无尽委屈,被世?界苛待仇恨着一切的小?孩。
即便?面纱也挡不住她扭曲颤抖的哭泣, 像是愤怒,却不知道朝谁。
一瞬是要扭头避让开曳月的视线, 让他不看她哭得?难看的脸, 一瞬却又抬头抬眼死?死?盯着他,怕对方真的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消失。
恨着, 怨着, 又思念唯恐不见。
曳月将她的每一个反应都看入眼里,眼底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 唯有声音轻轻,凝着绵密的雨云一般,却又平静:“雷柚,你还活着我很高兴。嬴祇杀了你的谁?让你这样难过,不要性命地杀他……”
雷柚望着他,压抑不住泪意,带着哭腔:“你问?我他杀了我的谁,他杀了你啊,师兄!”
即便?告诉自?己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曳月,但她听到了嬴祇叫这个人的名字,她到底看到了眼前这个人。
抛下嬴祇,也要不顾一切带她出死?地的人。
连她自?己都不要自?己的命的时候,在意她死?活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师兄,除了曳月,谁还会呢?
他如果不是,他是谁?
雷柚扯下遮挡头脸的白纱,张开嘴缺氧一样哭着,委屈得?像个小?孩:“师兄。”
她伸着手,却不敢走向对方一步,也不敢触碰。
曳月怔在原地。
他死?的时候,修真界也好,玉皇山也罢,好像已是声名狼藉,无处容身,没有立足之地。
朋友是假的,他唯一所爱的人,将他的离开视作背叛杀他。
他死?后,修真界甚至不记得?有他这个人。
连说?书人的故事,也是因为从嬴祇的记忆里扫过微末。
就好像,他不存在,对所有人都无所谓。
他最好不曾存在。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人会因为他的死?流泪,这样伤心欲绝。
已经过了千年的时间,也还会这样难过。
有人会为他和嬴祇拼命,即便?是千年后,对手已经成为帝尊,也无惧死?生。
曳月不知不觉站到雷柚面前,手指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水。
看着指上的水迹,他轻声:“谢谢。这就足够了。”
雷柚一开始排斥不肯相信那个冒牌的替身是曳月,于是拒绝接收他的一切。
但她现在知道,那就是曳月。
看着曳月身上和千年前不同的安静悲寂,看着他平静冷清的脸,因为注视着自?己,却从河底漫上的淡然温柔。
她要有无数话要说?,要问?,无尽的悲意,千年里所有的思念、恨意,一切汹涌而?来,让她只能用尽全?力抱住他,泣不成声。
她想要诉苦,想要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要说?她的恨,她的委屈,想要问?他,为什么不来找她?
最后却只能像小?孩子一样,抱着不断地叫他:“师兄!师兄……”
“我在。辛苦了。”曳月轻轻摸她的头,一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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