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理论和理想,始终跟实践有着距离。
当谢小禾走到秦牧的病房门口时候,他背对着门,弯着身子,用没伤的那只手在笔记本电脑上画图,所有的神思,都集中在图上;她一时没有进去,呆站在门口,直到看见他肩背抽动了一下,身子蜷得更紧,目光却还在屏幕上,伸手在桌上胡乱地摸索。
她飞快地冲过去,照他平时习惯的热水和冷水3:1的比例兑了杯水,从桌上一堆的药片当中找到止痛片,他抬头瞧着她,由着她把药塞到他嘴里,然后,喂他喝水,他顺从地由她,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她,那目光,让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在这一分钟里,他并不像个背叛了爱人的花心男子,根本十足是个走迷路的,不知所措的孩子。
于是此时,谢小禾在脑子里为了面对一个花心的,伤害了自己的男人所准备的一切,土崩瓦解,灰飞烟灭;那些坚持,那些道理,被突然涌上心头的心酸委屈冲得七零八落,她仓皇地后退,用后退来克制自己居然想要把他的头抱在胸前号啕大哭的冲动;她退了几步,退到了伸出手臂也不能碰到他的‘安全距离’ ,但是无论怎么仰头,睫毛也已经无法抗住眼泪的重量,第一滴眼泪终于顺着面颊滑落,谢小禾双手蒙住脸,转过身去,哑着声音说,
“秦牧,我不管你签了什么同意书,我不许你出院。我留下自己联系信息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不见得有资格做你的‘家属’ ,于是我填了,于是大夫找我。现在除非,除非你当着我跟大夫说,这个女人自作多情,她什么人也不是,你这样子去跟大夫替我撇清关系,否则,我做你的家属,我去跟大夫说,你留下治病。”
她说罢,回头,眼泪婆娑之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于是飞快地边擦眼泪边往门口跑,
“那么你就是答应了。我去跟大夫说,你答应了好好治病。”
从周明的办公室再回到秦牧的病房,她看见他依旧以跟方才同样的姿势坐着。她吸了口气,走过去,抓过把椅子,隔着半米的距离。她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尽量压制下去声音的颤抖而平静地说,
“秦牧,刚才我跟医生讨论了一下。。。”
“小禾,” 他打断她,“我想,我必须跟你交代清楚。无论如何,我还是得跟你交代清楚。”
谢小禾闭上眼睛摇头,“我现在不想听。我们先讨论你的检查和治疗方案。”
秦牧伸出手去,轻轻地盖在她手背上,“小禾,我得跟你说,无论现在怎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说我们把那张纸领回来的时候,我是真的把你当作我的妻子,唯一的。虽然当时已经,其实已经没有这个资格,我却还想自欺欺人地跟自己说,从前那些事,已经作为历史,过去了。”
谢小禾怔怔地望着他,“你确实跟别人生了孩子。”
秦牧的眉头抽动,闭上眼睛,点头。
“是我不好? 还是只因为距离? 只因为你寂寞?”
“是许菲。” 他极低声地说道。
谢小禾抬头,瞪视着他,摇头,再摇头,还是摇头。
“是许菲。她从前叫阿一古力。”
"这是很长的一段往事。"秦牧站起来,关上房门,再在她身边坐下,很平淡地,如同讲一件别人的往事一样地慢慢说道,“你只知道她是我们公司的副总,很能干,你特别佩服她,说这真是女人的偶像。你在同事的聚会中见过她,她说跟你一见如故,送给你的水晶耳坠,你特别喜欢,为了戴那副耳坠,你还特地穿了耳洞。她的维族血统谁都看得出来,但是她告诉你她是北疆人,其实不是,她跟我一样生在南疆,从小就在一起。她的妈妈生她之后不久就去世,她父亲不久娶了我的姨母。就这样我们成了亲戚,她大我4岁,从小,我叫她姐姐。”
“我爸爸是汉族,知青,那个很特殊的年代到的新疆,那个年代打破了一切,包括风俗,包括宗教,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