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晌,他才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道:“郑家二郎,与朕乃是总角之交……当年秦国公府遭奸戾所害,声名赫赫的玉面小将军,竟就此亡命天涯二十余载,朕实在心?痛。”

他幽幽叹了口气,说:“你?起来吧,朕知道你母亲就是郑家三女,听闻她?如?今罹患疯症,朕会让太医为她诊治,也全你?一片孝心?。”

萧成钧谢恩过后?,又听他状若随意地问道:“当年……除去你?母亲与舅舅,可还?另有人存活?”

萧成钧挺直了脊背,与李弘恪对望,目光平静道:“臣虽不知旁人,但确有一人……只是那孩子已经?去世。”

“你?说。”

“臣曾听母亲提起过一个名唤麒奴的孩子。”

萧成钧嗓音冷静,但此话一出,御书房里气氛蓦地一变,陷入压抑的沉闷。

萧成钧坦荡对上那两道锐利的目光,缓声道:“臣的母亲时常提及这孩子,臆想中视如?己出,臣曾以为是臣的兄长,年长后?也曾暗中走访,盼寻其下?落。”

“臣前段时日终于查明真相,此子实为懿安太子妃之子,乃是臣的表哥,当年他尚在襁褓双亲皆亡,臣的母亲抚其长至四岁,却因风寒之症夭折,母亲备受打击,自此渐陷疯症。”

懿安太子妃,即是郑家长女,她?的儿子自然是先太子嫡亲的血脉,名正言顺的皇太孙。

萧成钧避重就轻,只道麒奴是自己表哥,避开先太子血脉之辞。

只是,他话音落下?,殿内仍是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李弘恪唇角微微下?压,神色凝重,半晌才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成钧,你?此番坦然相告,倒叫朕内疚。”

“朕与懿安太子自幼一同长在孝惠皇后?膝下?,皇兄待朕如?父如?师,彼时谆谆教?诲,殷殷照拂,朕永生?难忘。这份手足之情,其余兄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感慨,“当年皇兄出事,竹马遭祸,朕远在边关,心?有余而?力不足,终不能力挽狂澜,以致皇兄含冤而?亡,友人门庭倾覆……二十余年来,朕每每忆及往事,深感惭愧。”

他顿了顿,鼻间冷哼一声,“朕也坦然告知于你?,李瑛之流,朕素来不屑。纵使他日苏醒,朕亦断无还?政之理。”

“但”

李弘恪缓步走到御案前,目光深远,声音隐含动容,“倘若皇兄血脉尚存于世,朕定要将他接回宫中,立为储君。朕至今膝下?无子,皇兄的孩子,就是朕的亲骨肉。”

萧成钧道:“圣上仁厚之心?,懿安太子在天?之灵必有所知。然臣已查明,那孩子确已早逝,就葬于千佛寺外湖畔。今岁清明时节,臣还?曾前往祭扫......望圣上以江山社稷为重,节哀顺变。”

他言辞恳切,说完再次叩首,伏地不起。

李弘恪起身,走到他身前,亲手扶他起来,神色和缓下?来,温声道:“成钧,今日你?我?君臣坦然相待,朕深感欣慰,朕知你?这半年来,为国事四处奔波,夙夜劳碌,待乌鞑和谈事成,朕准许你?休沐一段时日,听闻你?至今尚未娶妻,正好筹谋婚聘,朕为你?亲择良配。”

萧成钧眼睫轻颤,“谢圣上恩典,臣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告退。”

……

已过子时,御书房内仍是灯火通明。

李弘恪眼底泛着?红血丝,展开一封密信,定定看了许久,然后?递给身侧的叶初乾,“烧了吧。”

叶初乾将信件点燃后?,手搓成灰烬,扔进香炉里。

自摄政后?,李弘恪便?着?手重查懿安太子巫蛊冤案,正是在查案之时,得知懿安太子或许尚有血脉存世,他命人暗中调查了大半年,终于探得了些消息。

密信言及,当年懿安太子自裁后?,太子妃郑氏被囚于漓泉行宫琼霜阁,其孪生?胞弟郑兰业暗中顶替太子妃,令太子妃得以逃出行宫。太子妃诞下?一子,临终前将孩子交由三妹郑兰依,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