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恪哑着嗓子质问:“你是为了救他,才?作此谬言, 是不是?”

沈明语毫不露怯, 说:“儿臣怎不能和他在一起?倘若因您猜测之事……儿臣可?以坦然告知于?您, 他不是麒奴,而是兰娘亲生的孩子, 儿臣与他毫无血脉关系, 您想错了。”

李弘恪呵呵冷笑了两声, “即便没有亲缘, 你二人到底曾有兄妹名分,你不知人言可?畏,不惧世间非议?天家颜面,岂容尔等践踏?”

沈明语知道父皇一时无法?接受, 她原本打算三年后自己能站稳脚跟,能与父皇再多些?孺慕之情,再筹谋坦白的。

但萧成钧逼婚之事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更令她醍醐灌顶的是他那封书信。

她没法?再等了。

他等不起了。

“儿臣,无所畏惧。”

沈明语肩头?轻颤,闭上了眼睛。

“好?,好?,好?!”李弘恪将手中卷册狠摔在地上。

他望着跪地的纤薄身?影,咬牙切齿,“你无所畏惧……那朕也告诉你,此人目无君上,大逆不道,屡犯天威,朕断然容不下他,你要为了他,不顾父女之情,执意如此吗?”

话音落下,殿内彻底陷入死寂。

良久,沈明语缓缓睁开了眼,望着对面的高?大身?影,一动不动。

她紧抿着唇,似是做出了艰难决心,开口道:“他缘何屡犯天威,您不是心如澄镜么?”

“自古伴君如伴虎,他自知无法?自证清白,您已经?对他生疑,将来迟早君臣离心,与其坐以待毙,他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她眼角泛红,声音亦是发抖,“他身?为吏部侍郎,革新吏治,乃心系黎民疾苦,何错之有?谏言任用,是为江山稳固,何错之有?

她深吸了口气,继续沉声说:“他所行诸事,皆是为国为民,却要因无中生有的猜忌,备受煎熬。您为何不肯信他,他又何错之有?”

李弘恪怒道:“朕给了他机会,是他顽固不化,咎由自取!”

“儿臣不知该如何令您打消疑虑,不敢奢求您成全他治国齐家之向?,只求您饶他一命,准他远离庙堂,儿臣亦不胜感?激。”

沈明语自知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或许连自己也难逃落罪,但她已经?有所觉悟。

她重重磕了个头?,再度昂首,双目通红,迎上那双锐利的眼眸。

“退一步说,即便昔年的皇长孙在世,您又执意要赶尽杀绝吗?儿臣曾读《管子》,名实之相生,德之舍也,民心所向?,在德不在位。若行仁政,励精图治,自得臣民拥戴……您又何愁天下不归?又何必忧惧名位?”

“您忌惮的不是皇长孙,您恼怒的也不是他这?个人,是任何胆敢忤逆之人,是所有不顺遂您心意之事。当年巫蛊之祸历历在目,您当以此为鉴!”

话落,李弘恪大怒,腾地站起身?来,阔步走到沈明语身?前,扬起袖袍,掌风凌厉而下。

他整个人都气得发抖,手腕却迟迟未能落下。

身?前哭红了眼眸的少女,双眸盈满泪水,却又透着坚毅,像极了他年少模样。但那张明艳沾泪的脸庞,却与他此生挚爱如出一辙。

他怒问:“李敏瑜!你今日声声句句向?着外人,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父皇!”

沈明语紧抿了抿唇,抖着声说:“儿臣今日冒死谏言,正是因眷念父女之情,不愿见您因一念之差留憾,盼您垂日月之明,解心中郁结,更盼君臣相和,为社稷黎庶之幸!”

说完,她久久伏地不起,乌发随之倾泻而落,将她整个人几乎裹入一团漆黑。

李弘恪怔怔站在原地,看见她低头?时,露出了后颈上一道鲜红的疤痕。

女孩儿皮肤雪白细腻,那道将将结痂的疤痕扭曲狰狞,刺目得让人眼底发涩。

他如遭雷击。

这是他狠狠一鞭子抽在她身上时留下的。

恍惚间,他莫名就想起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