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语一听,难掩惊愕,脚步立即放缓下来,面上的喜悦骤然?凝固。

不过只僵硬了一瞬,又极快敛了失望,到车前?时已?是寻常波澜不惊的模样。

她躬身弯腰行了个礼,压着仓促的喘息,恭敬道:“殿下,您怎的来了?”

车上的人?下来,笑得和煦,“瞧见?是孤,不高兴?”

沈明语忙说不,“您能来,臣深感荣幸,只是心中?惶恐,夜深露重的,怕殿下受寒。”

乌蓝的夜幕下,斜挂了淡淡的半弦月,高墙伸出?的玉兰枝头凝了薄薄潮气。

交错枝桠阴影下,李瑛披了件绀青色大氅,朝沈明语走来,身后长街上投落一道颀长暗影。

一身素雅装束的太子,没了天潢贵胄的威势,如同书香世家的公子,如玉似月,越发多了几分温软可亲。

走得近了,沈明语见?他面色微微苍白,带着两分病气,但更显眉目如墨,清朗温润。

“晚膳积食,私下出?来散散心,想起今日是你生辰,便过来瞧一眼。”李瑛笑着朝她伸手?,扶她起来。

沈明语再迟钝,也知道这不过是他随意编的话。皇后一向管得严,不大许他出?来,想是今夜他哪里不痛快了,借着来找她的由头,以示抗议,发泄烦闷。

“我原想着,叫你一并去遛弯儿?,只是看你似乎在等人?,索性作罢。”他含笑看她,说话时声气温存,“等谁呢?”

沈明语生怕说话出?了岔子,讪讪陪着笑,道:“没等谁,刚送了袁小侯爷和林妹妹回去。”

李瑛带着点?浅淡笑意,顿了顿又问?她,“那?你得空同我一道去了?”

太子既发了话,臣子怎还能说没空,沈明语瞧了瞧天色,再不情愿,也只能笑着说:“殿下想去哪儿?呢?只是这夜里潮气冷,您就这么出?来了,我实在担忧您身子。”

李瑛说:“就德胜坊那?边走走,也不远。”

沈明语回头叫半夏取了手?炉过来,小心递上去,“您好歹捂着手?,别?惹了寒。”

手?炉外?套了个布袋,不烫手?又暖和,上头绣了只活灵活现的虎头纹。

李瑛伸手?捧着,抿唇笑了笑,“你今儿?这身衣裳鲜艳,很好看。”

沈明语忙不迭接话:“过生辰,总得明快些?,祖母瞧见?也欢喜。”

她和半夏说了声,转身上了马车,端正坐在角落里,绷直了背,满心揣摩着待会儿?要如何送走这尊大神。

“如今你十六岁了,瞧着身量却还没长开,只比同龄姑娘家略高些?,太单薄了。”李瑛抬眼望来,含笑说:“回头进宫了,我可得叫人?盯着你,好生练练。”

车窗漏进点?光,沈明语的心也跟着颠簸的光影忐忑起伏,搁在膝盖上的手?慢慢蜷缩起来。

“许是娘胎里没长好,我自幼就比同龄人?瘦小许多。”她含糊敷衍,有意岔开话,“上回沐春宴后,殿下可有中?意的太子妃人?选?”

“实不相瞒,近来因这事,孤与母后有所异议。”李瑛面色稍稍沉了下去,眸光闪烁,慢声道:“母后中?意王家表妹,我却觉得不大妥当。”

沈明语问?:“殿下是看中?了哪家姑娘?江家嫡女,抑或章二姑娘?”

李瑛盯了她片刻,袖炉往身前?拢了下,目光转向了窗外?,“……若你有个妹妹,倒省了争论,父皇原有意赐婚靖南王府,只是沈家到底挑不出?合适的姑娘。”

他身前?茶碗袅袅飘香,隔着朦胧雾气,看不清他神情如何。

细算起来,大梁开朝至今不过数十年。先帝开朝后,曾亲封了四位开国公。民间有语曰:“南袁北萧,东沈西郑”,说得正是这四人?。

袁、萧二人?皆为士族子弟,出?身世代簪缨的书香门第。沈、郑二人?则是随先帝征伐天下的武将,为大魏立下过汗马功劳。

这其中?,又数郑国公最得圣心。其妹入主中?宫后,生下皇长子即被册立为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