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甫才卯时,公府的下人们还没起床扫雪。偌大的府邸里,雪地难行,虞晚的鞋袜早早就湿透了,冰凉的雪水顺着缎面往里渗,冻得她几乎快失去知觉。
她紧了紧手中的手炉,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风雪弥漫,虞晚瞥见不远处的偏门,轻呼了一口气。
算了算时辰,萧烬哥哥应是这会儿从国公府前路过,她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便继续朝前走,这一走便瞧见偏门处站着两道身影。
刘妈妈昨夜偷听到主仆俩的谈话,便早早禀告薛氏,是以两人一早就在这等着,旁边站着两个家奴,身上背着大包小裹。
“夫人……”虞晚轻轻呢喃出两个字,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薛氏上前拉过她的小手,那寒意顺着两人肌肤相触的位置传递过去,冰凉彻骨。
薛氏眼眶湿润:“傻孩子,你这是要作甚?!”
虞晚心知瞒不住,喉间顿了顿,发颤的语气竟格外的平静。她温言道:“夫人,阿妤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薛氏急道:“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江陵现在整日整夜的下雪,茫茫不见天色,瘟疫又那般猛烈,已经封城了!现在那就是座死城,你是要去送死吗?!”
虞晚纤弱的身子在颤抖,她唇齿打颤,却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缓。再抬首时,眼圈隐隐泛着红,她哽咽道:“可是大人还在江陵,他是阿妤的夫君,阿妤做不到不听不问。夫人,您就让阿妤去吧,大人待阿妤的好,阿妤无以为报。生也好,死也罢,走这一趟,就算我对他尽心了。”
说着,那娇楚的身子盈盈就欲跪下去。
单薄纤细的样子,疼得薛氏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那边是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她自问比虞晚还要着急,却没她这样的勇气。
人活着,却不是为了自己。
有的时候,她倒是羡慕虞晚的这份纯粹,至少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薛夫人似是想开了,唇边流露出一丝微笑。也罢,这是这孩子的心愿,便随她去吧。终日把她囚在这安乐窝里,她怕是也快活不成了。
薛氏扶她起来,语气哽咽道:“好孩子,鄞哥儿有你是他的福气。”
薛氏擦了擦泪唤来刘妈妈,朝虞晚道:“这两个家仆是从小在国公府长大的,忠心的很,此行你便带着他们去吧,路上也有照应。”
虞晚很坚定的摇头:“夫人,这是阿妤一个人的事儿,不应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言罢,她朝薛氏拜了拜便辞行了。
出了国公府的门,虞晚走到朱雀长街上,天地间到处白茫茫一片,扑簌的雪粒子砸在面上,疼得她睁不开眼。
虞晚抱着手炉不停的在街上踱步,双手不断搓着,试图用这微弱的活动让自己的脚步不那么僵。
时间一点点过去,虞晚的唇色越来越紫,怀里的手炉也早就凉得彻底,她突然心间“咯噔”一声,这才意识到不对!
锦衣卫却是这个时辰路过,可眼前别说人影,便是半个鸟影都找不见。江陵事态严重,不可能因为长安大雪便推迟出发。
她想来想去,便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提前出发了,另一种就是改道了。
虞晚心间越来越凉,顾不得眼前呼啸风雪,便朝前边跑去。
出城还有一条主街,她一路上磕磕绊绊,摔了不知多少次,全身都沾着雪水,纤手已冻得泛红,脚下也硬邦邦的没有知觉。
她又一次摔在地上,却意外的听见邻街好像有齐刷刷的脚步声,“咔嚓咔嚓”,一下又一下。
虞晚艰难的挣扎爬起来,奋力的摇晃手臂,唇边大声呼唤。
然则,她这点微弱的声音,传不出多远便湮灭在呼啸的风雪中。
她眼眶通红,眼睁睁看着那穿着银色铠甲的锦衣卫从自己眼前走过,急火攻心,唇边溢出殷红的鲜血,眼前一黑,陷入无边的绝望中。
??雪崩
再醒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