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越骑马登门,拦在门外的长兄苏治等人只是象征性地让他念了首催妆诗,就摆着手迫不?及待地让人把苏长女接走了。苏长女临上花轿前,眼泪流了满面,也?不?见?苏俊多眨一下眼。

就这么看着人匆匆走了。

满桌佳肴吃在嘴里也?是乏味,苏七女夹了两筷便放下象牙著,长长地叹气?,“长姊这样?骄傲的?人,从此入了寒门,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能过成什么样。”

过成什么样??那都是眼下就可以想见?的?。

苏长女由云端跌落泥沼,必然不?甘不?愿,心中怨气?横生?,整日里定要寻衅滋事。而虞越是个打定了主意要攀高枝的?,一开始当能伏低做小,可装一时简单,装一世难,要不?了多久,或许在他察觉苏长女已?彻底恶了苏氏之后,或许在他发现苏长女的?陪嫁都是虚抬之后,总之早或晚,这两人必成怨偶,注定此生?彼此纠缠折磨。

可这些话,苏蕴宜没?有说出?口?。她晓得苏七女虽同这个阿姊彻底交恶,可终究是同母姊妹,心里不?是完全不?记挂的?,因此只是笑笑说:“临平虞氏虽是寒门,可并非毫无根基,她若能看开,日后未必没?有好日子。”

苏七女默了默,却摇摇头,“话虽如此,可我这个阿姊我晓得,她是看不?开的?。”说着话,她站起身,眼神飘向?远处,那里散着一地的?红纸,分明是喜庆的?景象,苏七女眼中却满目怜悯,“她必然是过不?好这一生?了。”

此话悄然随风散去,又过不?到十几日,虞家那头就传来了回音,道是苏长女殴打虞姑爷,而虞姑爷这次竟敢还手,苏长女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女郎,很快就落入下风,被打得鼻青脸肿,正闹着要和离归家。

“年轻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都是常事,过两天自然就好了。这等小事,不?必传去家主耳朵里扰了他的?清净。”

陈夫人听?了消息,也?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撩开手再不?管,转而看向?苏蕴宜笑道:“明你便要出?阁了,心里头可还紧张?”

苏蕴宜勉强笑了笑,“还好。”

陈夫人宽慰道:“不?必硬撑着,头次嫁人哪儿有不?慌的??好在你上头没?有公婆,待嫁过去,同夫君熟稔了,这日子也?就舒坦了……”

一番谆谆劝导,苏蕴宜虽不?住点头,其实全没?听?进心里。

她没?有硬撑,同秦长卿成婚她是不?怕的?,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待辞了陈夫人,回到自己院中,苏蕴宜当即就问?:“那边可有消息了?”

而倚桐果然还是摇着头说:“没?有,女郎,莲华在里头一点儿消息都传不?出?来。”

捂着心口?,苏蕴宜蹙眉落座,半晌才道:“打听?不?到动静,我这心里总是不?能安定。”

“女郎可是担心莲华?其实莲华与他们无冤无仇,女郎又得裴七郎看重,他们必是不?敢拿她怎样?的?……”

“我知道,所以我担心的?不?是莲华。”苏蕴宜咬着下唇,半晌才勉强出?声,“我担心的?是裴七。”

那日他临走前,在自己唇边颊上亲了又亲,说了不?知多少遍“你要乖乖等我回来”,那声音低沉沙哑,似乎鬼魅呓语,过去这么多日了,还在她耳畔声声回响。

苏蕴宜几乎不?敢想象,等裴七郎回到吴郡却发现自己已?另嫁他人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他会很生?气?吧?或许还会发疯,会大笑可那都与自己无关了。

“左右明日我就嫁人了,届时他便是回来也?于?事无补,我再托人将莲华接回来,从此以后,我们就再无干系了。”

苏蕴宜喃喃地说着,不?知是对倚桐,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勉强定住了神,躺在床榻上,却毫无睡意,只能徒劳地睁眼看着窗外乌蓝的?天,恍惚间,似乎瞥见?一群惊掠而过的?漆黑鸟群。

鸟群于?半空鸣叫盘旋,而羽翼之下,是奔腾的?群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