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护工还没给?你?按过?,晒着太?阳还这?么凉?”

沈池在纪九韶旁边弯着身?子,眉头难得一见地轻锁,刚将纪九韶右手卷起的袖子放回?去。

起身?时瞄见进来?的江弈,眸光暗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坐回?纪九韶对面。

江弈大步走到桌前,把茶往两人面前一推,拽过?一把椅子坐到两人中间,“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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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池还是之前那样蕴着点笑意说:“你?泡的茶我可不敢喝。”态度貌似可亲,只是说的话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真意还是无?心。

他面前那杯茶颜色看起来?确实比其他两杯都要浓得多。

纪九韶将手上的文件合起放到旁边,望着桌上汤色浑浊的茶水陷入短暂的静默。

赤红的汤水中半浮着拥挤的茶叶,有的还没舒展开,阳光穿透玻璃房直射下来?,浮在水面上没冲开的茶叶碎末和细小?杂质也清晰可见。

“茶不是速溶咖啡。”纪九韶缓慢开口,“熟普要先高温洗茶再冲泡。”

都是水冲的,味道能有多大差别,江弈心里?这?样想,表面却托着下巴貌似真诚地望着纪九韶说,“平时不喝这?个,不然你?给?我教学一次,以后我好好给?你?泡。”

见纪九韶没拒绝还吩咐人去搬茶具,沈池眉头不赞同地微挑,但没开口,十指交叉靠回?椅背。

不一会整套茶具就被人搬进玻璃房,纪九韶坐到茶案旁,不紧不慢地从温杯开始,用木夹夹出烫好的紫砂杯,“正好沈池在,你?还有什么判决上的疑问,可以跟他聊,他现在是纪年的法务顾问。”

让自己?陷入一穷二白境地的推手就在旁边,但江弈眼神没往沈池那方瞟一厘米,耸肩:“我没有疑问,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

从纪九韶开始泡茶,沈池的视线就放在茶案上,闻言又推了下眼镜,“识时务,审时度势,挺好。赔偿是小?,你?的任何?一项罪行?拿去法院,量刑至少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吧。”说到这?浅淡笑过?,“不过?委托人总是有各种各样自己?的想法,我也就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沈律师懂分寸感,也挺好,雇主的东西想怎么处置是雇主的事,沈律师你?可一定要好好保持这?份分寸感,别轻易越界万砸了自己?招牌。”江弈慢条斯理回?他。

沈池微笑不改,江弈也笑眯眯。

没简略过?的泡茶步骤看起来?极其繁琐,水从壶倒进杯子,又从杯子倒进盅子,倒完注,注完倒,反复几次看得江弈头疼,注意力不禁拐到其他事上,全?程只用一只手泡茶是有什么讲究?看起来?很不方便。

在倒洗茶的头一道水时,壶盖忽的从纪九韶指腹下滑落。

沈池眼疾手快接住免去了它碎裂的结局,把壶盖放到一边,适时将刚才压下的不赞同说出口:“行?了,一只手就别折腾了。”

一只手?

江弈先愣了一下,不解地瞧纪九韶握在紫砂壶上的左手,旋即脑子里?电石火光地闪过?昨晚到现在一些被忽略掉的细碎。

昨晚书房里?暖气很足,最初蹭到额头的手指是温热的,但他清楚地记得,他用唇碰到的手指是冷的,比从外面进来?的自己?还要凉些。

纪九韶有一只手,无?论是扯他头发还是给?他戴狗牌坠链还是掐他咽喉时,都没动过?。

不对,再之前!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打通了,江弈巨细无?遗地回?想上一次见到纪九韶的每一点细节。

校庆那天,纪九韶用来?动作的,也只是一只手。

左手递给?秘书东西,台上一直是左手拿话筒,甚至于走动时只有左手摆动的幅度。

一直没动过?右手。

不祥的预感劈进脑海,椅子“哐啷”一声倒地,江弈陡地站起来?,厉步走到另一边,不发一言地撸起纪九韶从始至终好好搭在茶案旁的右手的黑色长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