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低着头坐在墙角,余光里一双鞋越走越近,最后在自己半米前停住。
江弈仰头,纪九韶戴着墨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一如既往:“记得从c市消失。”
江弈咧嘴:“记得。”
纪九韶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拽住了,他驻足回头,江弈脏兮兮粘腻腻的手正抓在他的裤脚上。
“九少。”
纪九韶看着他,不见喜怒。
“九少满意吗?”
橙汁混着西瓜汁顺着发梢淌下,“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汪成一小片。
挨了两顿揍的江弈邋遢地坐在地上攥着纪九韶的裤脚,鼻青脸肿,满身狼藉,他仰着脑袋,鼻血横流,笑容谄媚。
这是江弈前二十二年里,连自己都嫌自己恶心的一次。
纪九韶却说:“满意。”
满意?
羞辱陆言不够重?还是自己现在的模样还不够滑稽恶心?
江弈死盯着上方,企图穿透墨镜抓到纪九韶的视线,像疯子一样。
我羞辱了陆言,我弄脏了你的东西,纪九韶你不是有洁癖吗?发怒啊,动手啊,踢开我啊!
凭什么……只有你不恨!
攥着裤脚的手指“咯吱”作响,脸上的肌肉细微地痉挛着,他恨纪九韶的淡漠恨得胸腔炙热,恨得太阳穴突突冒红光。
江弈单方面的僵持持续了近半分钟,直到纪九韶突然蹲下。
纪九韶抬手摘掉墨镜,黑白分明的眼眸安静地迎上江弈的逼视,提醒他:“最后一个航班在三个小时后,你应该没有时间了,江弈。”
然后将墨镜架到江弈湿漉漉的鼻梁上,遮住江弈小半张脸的同时隔绝了江弈咄咄逼人的视线。
二十厘米,江弈透过棕黑色的镜片清清楚楚的从纪九韶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江弈一点点松开手指,纪九韶起身离开,步伐凌厉,很完美的背影,除了皱巴巴的裤脚上有几个醒目的指印。
第 4 章
二十二岁的夏末,作威作福十几年的江弈终于踢到铁板,被人打包踢出C市,江弈这只过街老鼠离开,C市人民普天同庆。
江爹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突然离开C市,大半个月后收到消息的时候江弈已经在几百公里外的S市定居了,言说要在s市发展,江爹一开始只当儿子在胡闹,可能是看上S市什么新鲜的玩意了,他从来管教不了自家儿子,电话里骂了几句,没用,也就只能叫江弈在外收敛一些,安安分分地玩就好,别闹出大事。
江爹家底全在C市,出了C市没那么大能耐,也就是说如果江弈在S市惹了什么麻烦,找爹也鞭长莫及。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江弈离开C市后,或者说从被周博明踢翻在地的那一刻开始,曾经的狐朋狗友没一个联系他的,生怕哪里惹了周博明不悦。
江弈在市中心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硕大的S市里他举目无亲,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游荡,陌生的孤独空虚感铺天盖地袭来。
回首过去二十二年,他江弈的生活无比丰富多彩,实在没有什么时候这么挫败而无聊过。
窝在屋里喝了几天闷酒,烂醉如泥,半醒半梦中昏昏沉沉地看到了亦或是梦到了升入高中那年
他对A校的记忆大多是绿色的,或许是因为A校依山而建,春来满目的绿色,夏天更是郁郁青青。
开学典礼的礼炮刚刚放完,空气里带着火药味儿,校园广播里校长还在念着长篇大论。他习惯性翘掉开学典礼,插着兜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往小树林去,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睡上一觉。
A校边缘的小树林是教导主任最喜欢拎着棍子去“棒打”抽烟、逃课、早恋的男男女女的地方。
江弈高中三年在学校里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做的事情也不外乎翘课抽烟斗殴泡马子。
江弈席地而坐,懒靠到大半个人高的假石上,双手枕到脑后闭目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