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琢慌神了一下,忙道:“是妾去请了玉藻台的太仆……”

朱晏亭立刻心领神会临淄见她迟迟不肯扶助吴若阿得宠,今日是先斩后奏、逼宫来了。

其实这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借她的手举荐一个夫人而已。

正如临淄王后所言,她应当“母仪天下,广开阖闾”。

朱晏亭的手比白玉羽觞还要白上几分,衬得她衣裳格外的红,重重叠叠,锦绣繁复。衣上凤鸟引吭,鸣云霄间。

提醒她,是万民之母,要胸怀天下。

是未央之主,要隐忍不发。

……

御苑里,骏马飞驰,兽啸犬吠,羽林儿郎欢沸。

有专门传战报的,将吴夫人新猎的兽物数来,齐渐赞叹道:“都说齐鲁之女淑柔,吴夫人真是亦刚亦柔。”

有御前的小黄门奔上来,要未央厩令多放几匹马出来备着。

厩令不料今日皇帝兴致这么高,连忙令人把天马也牵出来。

一时又走了一拨人,宫台上显得有些萧索。

宫娥列次上来又换了一轮酒。

临淄王后举酒将要劝皇后,却见高位屏障一掩,朱晏亭已不在原位。

白玉羽觞中的酒,还在轻轻晃荡。

……

吴若阿在御苑里驭马驰了半日,额上渗出薄汗,体力逐渐不支。

连连拉弓,指侧已经磨破,更不堪腿侧肤嫩,擦处生疼。

唯有皇帝的目光还在激励着她,令她咬紧牙关,执缰跟随。

皇帝这日骑了一匹玄马,皮毛是日出东方时黑里透紫之色,金羁烈鬃,神采飞扬。

齐凌在看到吴若阿的一瞬,先是讶异,后是沉默。

然后便有难以言喻的肃杀神情,浮现在他的面上。

被那双眼睛盯着,吴若阿感到从腰至颈如被冰水浸透,浑身发麻的不自在。

她能感觉到皇帝并不高兴。

奇异的是,他口里说的话却与神情全然相反,令郎官将她猎得得兔、狐等物昭示众人。

皇帝与吴夫人并辔而行,忽见前方丛林中白影一闪。

皇帝下诏:“你若猎得上林苑的白麎,即封昭仪。”

吴若阿大受振奋,引弓便上。

麎鹿跃然林间。

她匆匆打马追逐。

兜转几遭,她连发三箭,却都射到木上,才再拉弓,忽然听到耳边风声一响,一道凌厉的箭风从颊边掠过。

那一箭狠戾非常,夺的一声,正中林间白麎。

吴若阿心中一悸,回头看去。

只见朱晏亭骑着天马,正在她背后。

她没有更衣,还穿着价值连城寸丝寸金的明光锦,衣角不便骑马的地方被她毫不怜惜的用刀割破,风吹衣袂,丝绦飘曳。

头发也垂着,发髻上珠翠累累,金爵泛冷光。

她手中的弓嗡嗡长吟,手上还有一支箭。

但她一眼也没有看自己,垂下的手抵着箭,箭轻轻靠着弓。

她神情莫辨,望着她前方的齐凌。

齐凌也在看着她。

第86章 乾坤(三)

此情此景, 吴若阿一句话也不敢说,随侍的骑郎等也都静默垂首, 眼观鼻心。

今日事十分诡异, 本是皇帝行猎,中途突然多了个吴夫人出来,且骑射很拖后腿, 无端端扯慢了行程,过半程皇后骑天马,只携一捧箭奴突然进入猎场, 无人知晓她的意图, 也没有人敢阻拦。

在场唯一可以询问她失常之举的那个人, 却一点也不着急息事宁人。

诡异的安静中,齐凌任由马停在那里,唇角挂一点笑,百无聊赖拨弄套在指上的青韘,目光锁在皇后面上,等着她解释。

朱晏亭面上神情谁也看不清。

只见动作舒展流畅,不疾不徐将手中还握着那支箭丢入身后鸾刀捧的箭壶中, “嗒”的一声清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