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可笑的野心啊。

多么令人?作呕的真情啊。

是他紧紧拥抱她, 是他说出“爱”那个陌生的字眼, 是他祈求她的陪伴。

也是他亲手葬送了?她。

他是为了?什么来着?他本应该有一?个词来形容他的目标、他的计划、他的权衡,但那个词仿佛在他脑中的词海中变成黑洞。

甘灯脑子?里仿佛所?有的回忆与词汇、认知与语言都?搅在了?一?起。只有一?个片段如同卡壳般疯狂重复, 疯狂循环。

啊, 是他开口请她回到修道院去找到通往方体的入口。

是他踉跄着扑过?去紧紧拥抱着她的肩膀。

这一?头一?尾两帧画面之间的段落里,她双手插兜看着头顶飞掠而过?的轻轨;眼里有笑意与别扭的真挚, 说出了?相信他的话?语;她有些尴尬却又想说下去的耸肩,她感觉不好意思转头去踢地上的瓶子?。

每一?个字, 每一?点表情都?在他脑中回放。回放。再回放。

甘灯无法想象, 眼前的平树是如何冷静地捧着她头颅去让义体师检查确认她的死亡, 又是如何与其他收容部干员肢解献天使想要找回她的身体。

他做不到。

甘灯将目光落在宫理面容上。

平树正轻柔如水的抚过?她脸颊。

平树又缓缓将她的头颅收入了?怀抱之中, 像是与她融为一?起,绝对不会?再分开, 轻声道:“……你?看起来拥有一?切, 却实际上一?无所?有。”

甘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平树脸上的去意已决, 已经不只是要离开这里,更是要离开方体, 他正要开口,脸色陡然变化。

他猛地一?脚蹬在墙上,手中化出骨刺,那张脸上满是癫狂与厌恶,朝甘灯的方向扑过?来:“操!你?不应该是嘴上说的一?无所?有,老子?要你?真的一?无所?有!你?|他|妈的做什么假惺惺的样子?!她的死应该也在你?的计算之内吧你?在这儿?痛苦是没有意义的,唯一?有意义的是你?跟着她一?起死!!”

那骨刺即将刺穿他脸颊的瞬间,凭恕像是被定身一?样僵在了?原地,他丝毫动弹不得。

而对面的甘灯从看到宫理的头颅之后,就毫无表情,只是此?刻他瞳孔中有淡淡的蓝光,他轻声道:“杀了?我?,你?就走不出去了?。走吧。”

凭恕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丝毫不心痛的样子?,只感觉怒火快烧穿了?他的天灵感,他张口骂的时候,却尝到了?嘴里咸咸的味道。

搞什么。操!他为什么要哭。

他为什么涕泪横流,像是情绪崩溃一?样!?

他就是生气。

宫理那样的绚烂的人?,凭什么要被狗男人?骗着去送死!凭什么要卷进这样的事情里!

为什么眼前的甘灯毫不痛苦?

为什么她的银发要沾满灰尘?

为什么她不会?再从某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对他鬼脸又嘲讽,笑骂他此?刻泪流满面的可笑样子??

甘灯没有控制他的嘴,凭恕口不择言的在哽咽声中用?尽自己最恶毒的词语去咒骂他,但脏话?都?不够,他话?里掺杂了?自己的质问:

“你?很?得意吧,你?坐稳了?委员长的位置吧!操他大爷的你?可真牛逼啊,就知道她最大的弱点就是会?跟别人?共情,就去接近她是吧!就让她理解你?的处境,是吧!”

甘灯没有看他,只是拉开了?抽屉,在许多药剂与支架零件中找到了?扁扁的金属烟盒,用?力握在掌心中。

他拄着拐杖缓缓起身,脚稍微踉跄了?一?下,但甘灯扶住桌子?很?快站直了?,甚至比过?往站得更直。

凭恕只感觉湿热的水挂在下巴上,自己哽咽中夹杂着狂笑和咒骂:“没人?关心没人?爱的狗东西,操,你?坐得下去这把椅子?吗?我?想到她肯定信任过?你?,就觉得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