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她的眼睛,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你说得对……我都能理解......但是你有替我和安安想过吗?”沈青禾的声音响起,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前线?越南?子弹不长眼,炮弹不认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等一个死人?你萧衍是铁打的吗?子弹会绕着你飞吗?你摔个调令,吼两声,阎王爷就绕着你走了?”
她言语间尽享无奈,一字一句像是刺刀,刀刀刺在萧衍的心上。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白得像初冬的雪,那双沉寂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锐利和冰冷的嘲讽,直直刺向萧衍。
“你死了,你成烈士了,一了百了,我等来等去等到了什么?你告诉我。你的军功章呢?我的靠山呢?”
她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没有温度的弧度。
“留给我的,除了名不正言不顺的‘烈士遗孀’这个听着光鲜、实则更招是非的名头,还有什么?”
“李氏那张嘴会怎么说?她只会说:‘看吧,我说她克夫!克死一个不算,又克死一个!’”
“安安长大了,别人会怎么戳他脊梁骨?‘你妈克夫命,克死了你亲爹,又克死了你后爹!’萧衍,这就是你给我的‘堂堂正正’?”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萧衍的心脏。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所有的辩解和豪言壮语在她冰冷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粗重绝望的喘息。
“你口口声声说要护着我们……”沈青禾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可你做的,哪一件不是在把我们往更深的火坑里推?摔了调令,断了后路,去搏一个九死一生的前程?这就是你萧衍的担当?”
“用你可能的死,来换我一个虚无缥缈的‘等’?”她眼底的嘲讽几乎化为实质,“你,太自私了。”
“自私”两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萧衍紧绷的神经。
他眼底最后的光瞬间熄灭,巨大的绝望和自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低下头,双手痛苦地插进汗湿的短发里,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是……我是自私……”他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混蛋……我该死……我不该……不该招惹你……更不该……不该用这种方式逼你……”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汗是泪,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只剩下燃烧殆尽的灰烬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可我……青禾……我控制不住……我放不下……看着你……我这儿……”
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心口,“疼!像刀剜一样疼!我宁愿去前线挨枪子儿,宁愿用这条命去赌……也不想……不想看着你被那些人……那样糟践……”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绝望的哽咽在昏暗的屋子里回荡。
高大的身躯靠着墙壁缓缓滑落,最后颓然坐倒在冰冷的地上,蜷缩起来,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
昏暗的屋子里,只剩下他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声,和沈青禾冰冷沉默的注视。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炕上熟睡的安安似乎被这沉重的气氛惊扰,不安地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模糊的梦呓:“……娘……”
这一声微弱的呼唤,像一根细微的针,轻轻刺破了沈青禾周身冰冷的屏障。
她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目光从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男人身上,缓缓移向了炕上睡梦中的孩子。
安安的小眉头皱着,似乎在梦里也感到了不安。
沈青禾眼底那片冰封的湖面,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丝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