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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司羿自小和母亲一起生活在北美。跟大多数孩子一样,小时候的他也曾对母亲怀有过天生的孺慕之情,希望得到她的母爱。但很快,他就听到母亲在电话里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跟别人抱怨她的生活有多不如意,以及,他这个拖油瓶有多烦人。
原来,凯瑟琳生下他,只是为了在她那段老夫少妻的婚姻里站稳脚跟,增加一份瓜分财产的筹码。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在距离阶梯跳跃、跻身上流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狠狠跌落云端,被家族流放到北美。
虽说念在孩子是周家血脉的份上,周家每个月都会打一笔赡养费过来。但这笔赡养费,远远不足以让凯瑟琳回到从前豪奢的生活水平。
留守异国的愤懑,寂寞,现实与幻想的落差……让她恨毒了周家,也恨毒了周司羿这个证明她干了蠢事、想打胎却打不掉的阴魂不散的拖油瓶。
昏暗压抑的公寓,地上的烟蒂和酒瓶,上锁的大门,还有凯瑟琳歇斯底里阴晴不定的咒骂,构成了周司羿的童年。
凯瑟琳不让他出门玩,她自己倒是经常醉醺醺地带着陌生男人回来公寓。周司羿关上房门,堵着耳朵,还是能听见那种让他作呕的异响。有时,她会毫无征兆地摔东西、发脾气。有时,还会抓住他瘦弱的肩摇晃,长指甲深深掐入他肉里,咬牙切齿地说是周家欠了他们母子的,命令他以后一定要争气。
好在,熬到上学的年纪,周司羿的活动范围总算得以扩大,无须再一天到晚被锁在公寓里。他第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那么宽广,也第一次交到了同龄的朋友。
在这之中,和他最亲近、最形影不离的朋友,却不是任何人类,而是一条叫Joslyn的小狗。
Joslyn本来是一条来历不明也没有名字的流浪狗,一个雨天,它突然出现在他们公寓门外的树下,瑟瑟发抖地避雨。
一开始,周司羿不敢靠近它,只是好奇又克制地远远看着它,给它丢了些食物。想不到,小狗吃了他送的热狗肠,仿佛就认定他了,晚上赖在公寓那棵树下不走,早上他去上学时,它便跟着他,来到校门口便停下,趴在那儿等他下课,再陪他回家。
再后来,周司羿正式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Joslyn。下雪的冬夜,他悄悄招呼Joslyn来室内取暖。
渐渐地,不止冬天进屋取暖。Joslyn不知不觉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小狗。
对此,凯瑟琳冷眼旁观,对Joslyn不闻不问,也没驱逐。她不反对已经是好事,周司羿从不指望能从她手里拿到养狗的钱。他小心翼翼地守着Joslyn,把自己的午饭钱省下一半,留给它买吃的,还花了很多时间学习如何照顾它,亲自给它洗澡和剪指甲。
小狗对主人纯真的依赖与爱,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远离了孤独,明白了“被爱”有多么温暖窝心。
然而,九岁生日那天,噩梦毫无预兆地降临。
他以一种惨烈的方式失去了Josl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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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凯瑟琳从未给他庆祝过生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庆生,即是庆祝一个人的降生。若一个大人本来就不期待孩子的出生,怎会有给他庆生的打算。
所以,当凯瑟琳突然说要给他庆祝九岁生日时,周司羿有几分难以置信。
但毕竟是第一次过生日,诧异过后,他稚嫩的胸腔里,还是不可避免地燃起了一簇忐忑又雀跃、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情绪。
到了生日那天,他放学后早早回家,还真的看到餐桌上放了一个蛋糕。
凯瑟琳不光订了蛋糕,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给他吃,其中有一道他没尝过的熏肉。
等吃得差不多了,周司羿才在冰箱里看到那道熏肉没端上桌子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