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外的走廊只剩两位领导各自的秘书,何钧见他出来,忙将公文包递上去,随他的步伐节奏往前走。

“冯小姐在青市被拍到了和一个男人的照片。”何钧说。

贺青砚一言不发,只轻轻觑了他一眼。

“是那位,冯毓伊冯小姐。”何钧立刻补充道。

“哦,压着吧。”贺青砚并不在乎,头偏向何钧,仍在等。

几秒沉默的空白后,何钧再次反应过来,“冯露薇今天也是正常上下学,不过她和一个女同学吃完晚饭后,结伴去了酒吧。”

脚步声赫然停住,手工皮鞋在地板拖出一声迟疑的摩擦,贺青砚沉声确认:“酒吧?”

“对,在新林路的酒吧。”何钧开始翻弄手机,想找出酒吧的具体位置。

“算了,由她吧。”贺青砚复抬脚朝前走。

今日的事务未尽,他赶一场又一场会议,文件堆满他的桌案,他认为他挤不出时间去想旁的事,比如一个小女孩独自去历史遗留的伪红灯区,她丝绒般的皮肤在暗夜霓虹中游动,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贺青砚合上文件,抬头看墙壁的时钟,指针拨动至下一格,晚上十点二十分。

“何钧,进来一下。”他按下内线电话。

门外很快传来敲门声,何钧的脸探进来,“贺先生,他们还在会议中。”

“不是这个。”贺青砚扯松领带,面有倦色,“冯露薇回去了吗?”

“还没有。”

他听了便蹙眉,很快又松开,不悦在他眼中转瞬即逝,像一粒从火舌里蹦出的光点,他掩下这些波动,事务运转一切如常,“知道了,你出去吧。”

深夜的柳枝轻扣窗棂,何钧刚碰到门把手,忽听见贺青砚说:“备车去酒吧,司机已经下班了,你来开车,明天调休。”

春意正浓,冯露薇觉得,她的目标快要实现了。

手机静悄悄,她的日子也静悄悄,太阳从桌案爬到膝头,她等待东窗事发,像一株破出石凳的嫩芽等待春雷。

“哎?你的肉又要糊了。”黄舒滢帮她把烤肉夹起,焦糊味呛上来。

冯露薇闷不吭声,无意识地用筷子戳肉。

“你不开心吗?”

“我?”冯露薇被唤醒,“我为什么不开心?”

“你这几天总是发呆,像刚才那样盯着外面,是在等谁吗?”

“没有。”冯露薇矢口否认,将筷子一放,“不吃了。”

怎么会不开心,冯露薇认为她开心得要死。她理应兴奋地期盼着,第一次凭自己让冯炳遭遇滑铁卢。这个家里,父亲不像父亲,祖父不像祖父,玄黎法师说她八字漂亮,能旺生意人,她才有机会被送进寺庙养着。

否则她早就死了,在老家的小河里,在农村自建房后的粪坑,早就成为某棵树的养分之一。

她应当欣喜若狂地看着一切发生,但她总想到与贺青砚的最后一面。他压制着怒意,没有赶她下车,而是选择自己离开,把他的秘书和司机都交给她使用。

不该感受他的善意,甚至对此产生留念。他不再来了,这样很好。

黄舒滢提议去酒吧散心,“在新林路的酒吧,咱们班有个同学在那儿当吉他手呢,你知道吗?”

冯露薇当然不知道,她原本不习惯交朋友,寺庙也只有游客,没有朋友,连眼前人的名字,她也是几天前才记住。

酒吧太嘈杂,冯露薇的耳朵用了几分钟适应,黄舒滢冲她说话,嘴一张一合,像隔了一张擦亮的真空玻璃。冯露薇把脸凑近,终于听清楚,“那个穿黑皮衣的,就是郑丞弈。”

目光越过无数人群,冯露薇看见几束射灯滑动,落在他身上。

他背着一把深红色电吉他,美式前刺的黑发,皮衣铆钉反射的光映在他脸上,像一把碾碎的钻石,融进他冷白色皮肤里。

有观众为他欢呼,郑丞弈把头抬起来,不苟言笑的脸平静扫视场内,又把头低回去看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