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找人。”

“找谁?”

“安漾,安工,设计院的。”

保安一般记脸不记名,深更半夜哪敢轻易放男人进去,挥手赶撵:“有事明天再说,这个点大家都睡了。”

闻逸尘掏遍裤兜也没寻到烟,腆着笑脸:“师傅,通融通融,我有急事。她屋里灯还亮着。”

对方不买账,愈发觉得他可疑,合上窗装瞎。闻逸尘双手叉腰,仰视那一扇窗户,不抱希望地又拨了通电话。

冷冰冰的机械提示音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与此同时,唰,灯暗了。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就好比寒冬腊月,他满心欢喜走进淋浴间,原以为能好好冲个热水澡驱寒。没成想开错水龙头,冷水稀里哗啦从头浇到脚,透心凉。

这滋味,闻逸尘之前体会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患得患失的低落不断堆叠,触发了旧疾。

闻逸尘立在风口,站到浑身冻透,决心这次绝不善罢甘休。他回到车上,翻出后备箱的露营装备:睡袋、薄被和枕芯,将就着在后座铺了张床。

寒风呼啸,车身也跟着瑟瑟发抖。

闻逸尘蜷缩侧卧,紧攥手机。纷飞思绪不经意落在泛黄日历上,掀起了一页往事。

自有记忆起,闻逸尘常陪父亲去天台寺吃斋。他头脑向来简单,从不深究闻淮川为何对斋饭情有独钟,只乐呵呵当跟屁虫,有样学样地跪拜,再小声跟菩萨许愿:

“餐餐都能吃方便面。”

“跟黑猫警长一起破案。”

“快点长大,就不用听安漾唠叨了。”

每次闻淮川上完香,并不着急离开,总兜到后院,找一处静坐听钟鸣。闻逸尘自然闲不住,爬假山、逗池塘里的锦鲤,四处乱窜。

某一日,他七弯八绕,不知不觉拐进一片静谧之地。

路尽头,高墙耸立,红梅开得正盛。

闻逸尘加快脚步,好奇那扇圆拱门后的曲径小路通向何处。

“小施主。”一位老和尚悠悠叫住他,“可是迷路了?”

闻逸尘回过神,东张西望,窘迫地挠挠头,“爷爷,假山在哪?我找不到我爸了。”

“贫僧领小施主去吧。”

寺庙方正,老和尚走在前头,步履稳健。闻逸尘一步三回头,“爷爷,那扇门是去哪的?”

“通向后山。”

“我远远好像瞧见更高处还有座庙。”

“是尼姑庵。”

“哦。”

香火味渐浓,人头攒动。

“闻逸尘!”闻淮川的呼喊震天响。

闻逸尘循声扭头,嬉皮笑脸。对方惊慌失措跑上前,伸手便要打他屁股,“又乱跑!一扭头人就没了!真跑丢了怎么办!”

老和尚忙出声制止,解释完前因后果,目光怔怔落在闻淮川面庞上:“贫僧瞧这位施主有几分眼熟。”

闻淮川恭敬作答:“是,特来寻人。”

“寻到了没?”

“没有。”

老和尚轻笑断言:“也许施主跑错地方了。”

闻淮川摇摇头,语气笃定:“没跑错。”

老和尚深望他一眼,“施主可见殿前古柏?春发冬凋本是缘法,相逢离散亦复如是。”

闻淮川心领神会,“是我着相了。”

回家路上,闻逸尘坐在二八大杠前座,杠得屁股生疼,“爸,你在找谁啊?”

“故人。”

“找得到吗?”

“不知道。”

“要找多久?”

闻淮川揉揉儿子的脑袋,“饿不饿?回家吃饭。”

“我想吃方便面!”

“好。”

“耶!菩萨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