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需要踏实、安定

坦白说,安漾见怪不怪。

自萧遥脱单那日起,「宋决」二字曾带来她多少快乐,便随之引发了等比例的痛苦和郁闷。

单恋时收到轮回消息的欣喜,变成恋爱后的失望和控诉。曾习以为常的冷淡潜入地下,如一颗颗地雷,让人如履薄冰。而几句不咸不淡的关心,以往明明能勾得人翘嘴、反复回味,现在反倒化成一滴滴冷水,顺着心尖儿往下渗。

凉意并不刺骨,亦非一股脑倾泻,只够激起瞬间的寒颤。每到此时,萧遥多半会清醒数秒,再一笑置之:她正常体温 37.2 度,本就高于正常人,怕什么?

可她偏忘了,体温稍高的人更怕冷。

安漾被迫旁观这段苦恋之旅,好话歹话说尽,终悟出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为什么叫不醒装睡的人?或许人压根就很享受梦魇带来的沉沦和窒息。

空气凝滞片刻。

萧遥哭着哭着破涕为笑:“你这什么破地方啊,搓得我满手泥。”

安漾眼睁睁瞧见一滴泪珠从对方眼角滚落,冲刷出一条隐隐泛黑的弧度,递上纸巾揶揄:“你出门没洗脸?再哭真成花猫了。”

“哪啊,你这到处都是灰。”萧遥对着前置镜头,指着眉眼处几道泪痕,“妈呀,一道白,一道黑,丑死了。”

萧遥顶着鼻涕泡傻笑好半天,似乎全然忘了来这的初衷。她内心脆弱又强大,毕竟人是她死乞白赖追的,除去不够知冷知热、专制武断、善用冷暴力玩消失之外,宋决算得上是称职的丈夫。

安漾听不明白:“哪称职?他对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不是。你误会他了。”萧遥急得要跳脚:“他说我们俩组成家庭,要以「我们」为出发点,做的决定都是为了家庭好,不存在牺牲谁。”

典型的 PUA,“打着旗号为你好,其实都只在为己谋利。”

“漾漾。”萧遥可怜巴巴求饶,“别说了。”

安漾听话地收声,抬脚勾了张塑料凳坐下。她一整天屁股没挨板凳,暴走两万步,坐下的瞬间才感到腰脊酸胀难忍。她不爱插手管朋友的感情,尤其是萧遥的,无奈实在躲不掉。

谁让她是萧遥口中独一无二的见证人呢?更别提萧遥这么恋爱脑的家伙,竟为了她不惜和心上人翻脸。

过去几年,安漾和宋决保持着点头之交的情分,每年顶多拼桌吃饭两三次。她下意识远离装逼味十足的人,反感他看谁都高人一等。没考上藤校是原罪吗?天之骄子又如何?

宋决则自带偏见,烦萧遥那张嘴跟喇叭似的,连闺房情趣都和人分享,更料定萧遥的阴晴不定多半受到了好朋友的撺掇。

这口锅,自然而然砸在了安漾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