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设计师提前交涉的情况下,直接找业主谈。”马存远语气轻飘飘的,面带浅笑,“对吧?不合适。”
纪工苦笑,连连摇头:“你问问安工,我都跟她提过多少次啦?修不好,没法修,只能推倒重建。我们是建酒店,不是搞古村落申非遗。人家修寺庙时把木头一块块拆下来,挨个刷桐油,再重新榫卯拼接。我们有资本这么折腾伐?”他说着话,望了眼身侧的张总:“我们也难啊。”
安漾憋了一肚子话,总算找到时机,“这几间屋子构件位移不大,变形较小,完全不需要落架大修,整体加固木构件就行。材料我定的是优质杉木,而非老柏木,不存在你说的过度稀缺的情况。我们当然知道有别于古村落修复,也没要求你们必须用原材料修补啊。”
“补不了。”纪工两手一摊耍无赖:“成本高、工期长、施工难度过大。我们现在不是不干活,照着原样给你建。柱础、石板、老瓦老砖、旧罐旧缸,该留都留。没差别的!小姑奶奶。”
安漾指尖划拉着那一片区域,用力点了点:“这块的设计初衷就是完整保留江南村落的一角,同时跟宗祠、昭君庙交相呼应。”说到这,安漾反将了对方一军:“宗祠和昭君庙如果都能完整保留、异地重修,其他的为什么不可以?”
“宗祠和昭君庙历史保护价值高,上头三令五申要保护和修复。我们当然会照办。”
潜台词显而易见,这两处有政府明文加保,外加业主保驾护航,板上钉钉。而西侧那片区域,犄角旮旯的地方,可有可无,既非文保又非历史性强的建筑,左不过弄块地供住客们游逛。纪工最烦谈情怀,搞不懂安漾为什么非要较劲,拆几座破房子跟扒她皮似的,换别人早答应了。
再说了,老宅修缮难度高,极有可能延长工期。到时候弄出一堆联系单,他结算时得找各方疯狂扯皮,搞不好连尾款都收不齐。
纪工四两拨千斤,从容里带了能奈我何的无谓:“宅子是真修不了。”
“可...”
马存远轻轻拍了拍安漾胳膊叫停,“这样吧,方案不是说改就改。我们走正规流程,你提变更,监理审核意见,设计院之后再做出相应估算,交给业主审批。”
纪工竖起大拇指,自然知道靠嘴皮干仗毫无意义,“没问题。”他志得意满,美滋滋用杯盖撇开茶叶,喝了一大口润喉。
方序南全程观战,没发一言。他过去没少见识设计和施工打架、互相指摘,只是今日混了女朋友在其中,心情复杂。他双手交握,拿出该有的态度,“行,按流程来。下个话题。”
安漾并不意外方序南的表现,完全尊重和理解他的立场,却下意识回避了视线接触。这其实也是她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对方邀约的原因所在:两个人一起共事,势必会因为不同出发点、利益关系,不自觉走到对立面。
作为一个普通人,她很难公事公办,完全消灭那点私心。而作为女朋友,她更难抵抗心底冒出的对偏袒的渴望,希望对方能哪怕为她说一句话,摆出半分支持的架势。
她为这样的想法感到郁闷,深呼吸几下后,调整回该有的平和心。她盯着设计图,大致预判到事情走向,赶忙做起预案:得尽快进行专业测绘和拍摄,保留一手资料。
一场会议下来,各有各的心思。
纪工没着急离开,对着方序南嘘寒问暖,宛如失散多年的兄弟。
方序南礼貌应对,期间不经意瞥一眼窗外,望着女朋友倔强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安漾健步如飞,没走几步便被马存远叫住。对方小跑追上,“跑那么快做什么?”
“忙,一堆事。”安漾轻描淡写。
“不留下来陪业主聊几句?”马存远故意逗她:“领导难得视察。”
安漾鼻腔嗤笑,不予置评。
“说说,什么想法。”
安漾一贯讨厌诉苦。那些糟心事只配烂在心底,一旦经过喉咙和舌头,便会拐着弯从鼻孔、眼睛和耳道钻入脑海中彻底扎根。她宁愿自行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