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水心里乱成一团,根本不知如何回话。主子没病,那些病都是装出来的。余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主子想收买太医轻而易举,谁料想,偏偏,皇上今夜来了。万一他说错了话,主子犯下的,就是欺君之罪啊!

“你这奴才,皇上问你话呢!”陈德海眼见皇上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催促一番。

“奴婢请皇上安。”殿里急匆匆出来两个婢女,千黛绿蕊做礼福身,千黛额头磕地,稳住声线,慢慢道,“皇上,主子近日身子多有不适,听闻夜间祈福可保身子康健,适才去了御花园,还未回来。”

听过这话,潘水终于松了口气。还是千黛姐姐稳妥,不然今夜金禧阁上上下下都免不了一通责罚。

李玄胤掠了眼跪着的三人,薄唇微抿,殿外几人都在等着皇上开口,连伺候在御前的陈德海,也为泠美人捏了把冷汗。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女子娇软如莺啼般的笑声,似是珠玉击石,清灵欢快。

“秋池,你拿的这是什么,丑死啦!”

“这不是主子要奴婢带回来的,主子还笑话奴婢,奴婢生气了!”

“呦呦呦,别气嘛!瞧瞧我们小秋丫头,气鼓鼓的跟小包子似的!”

“主子!”

“……”

那两人仿若未觉,边打闹着边往里走,千黛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儿,蓦地要起身去拦主子,触到皇上凉凉的眼色,身子仿若僵住,不敢再动一动。

一只绣着海棠花的青底绣鞋踏进门槛,绣鞋的主人裹着狐狸毛的白披风,雪白的脸蛋冻得通红,偏她不自知,没觉得冷似的,眸子流转着潋滟的波光,红唇一张一合,正扬着干净的脸蛋与旁边的宫女说话,活泼得像只小兔子。

秋池先察觉了异样,她奇怪地往里面看了眼,才发现,不知何时竟来了金禧阁的男人,龙袍着身,金尊玉贵,不是皇上还能是谁?她吓得双腿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上,下意识就要去拉主子。

经秋池提醒,余窈窈转眼,才看见与这金禧阁格格不入的男人。大昭的九五之尊,选她进宫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余窈窈呆了呆,眸子瞪大,她称病数月,一直活得好好的,原以为皇上忘了她这个人,哪料想,竟来她这小小的金禧阁。

“臣……啊不,嫔……嫔妾请皇上安。”余窈窈一时情急,记不得嬷嬷交给她嫔妃的规矩,小手做摆右摆,干脆学着宫人,扑通跪下身子,那朵白菊花不慎染了尘土,她咬紧唇,顿时心疼不已。

李玄胤见这女子生涩的模样,眉心突突跳了两下,又不禁记起那个梦,梦中有些事他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记得最清晰的,就是自己有多宠爱这个女子。梦中女子虽依旧不如后宫其他的嫔妃乖巧懂事,至少规矩还是有模有样,怎的这女子与梦中除了相貌一样,剩下的,简直是南辕北辙!

“病了?”

男人耷拉着眼皮子,讥讽地问出这句话。

殿内的宫人都缩紧了脖子,具是毛骨悚然。

李玄胤冷嗤一声,拂袖抬步,“给朕滚进来。”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但倒底是没有说责罚。

宫人轻呼了口气,秋池扶起主子,吓得泪水早已簌簌流了满面。余窈窈安抚地拍了拍秋池的手背,再怎么大胆,此时也有些害怕。她给千黛使了个眼色,千黛会意,忙往陈德海手里塞了几个金豆子。

余家商贾,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陈德海垫了垫份量,心道这泠美人还有几分识趣,便提醒:“美人主子一病数月,皇上心中挂念,已是问过几回了。”

意思是,只要您小意讨好,皇上便也就轻拿轻放,毕竟您这欺君大罪,皇上也没当即发落不是?

……

金禧阁主子不受宠,奴才们另寻他主,若非余窈窈手里银子多,内务府也跟着狗眼看人低,不知道要怎么苛待她。

殿内临窗摆了一张黑漆雕花的窄榻,上铺着白梨蜀绣的缎面。